第七章 戒指竟是三界通

“常贵,实在对不起!你不能呆在我这里了。”

修理厂老板田金龙看见常贵把车停在修理厂的门口,就跑出来很严肃地跟他说。

“几个意思?”因为对方是师弟,常贵在他面前说话向来都是比较横的。

“我真没办法,有人打过招呼的,说你犯事了,警告我不可以再收留你!”

“什么人这么缺德?”

“反正我是不敢再留你了,兄弟我也不容易,小本生意,经不起折腾!实在是没办法,大不了我把这个月的工资也给你算上。”

“我不会死皮赖脸留在你这里的,我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人败坏我的名声!”

“是一个男的,很有派头,开着酷路泽。”

“妈的!是李有财。”

正好今天手机里才留了对方的号码,常贵赶紧拨号。一接通,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臭骂。

“你狗日的疯了吧?”李有财有点懵,半天才回了一句。

“你狗东西为什么到处给我坏名声?”

“你名声本来就不怎么好!我去那修理厂问了,你等于是白领人家的工资!技术不好脾气不好人缘不好,你还能有什么好名声!”

“你现在在哪里,老子要跟你约架!今天不把你脑袋揪下来当夜壶,老子就不信常!”

“哈哈,常贵,你说话过过脑子行不行!咱两没打过架吗?上高二那年,你手贱,用圆规上的指针把我饭盒扎了好多窟窿。食堂好不容易做了一会全羊汤,老贵的了,我用光了一个星期的饭票打了一饭盒羊汤,结果还没等回到宿舍,就全洒在羽绒服上了。”

一听这事常贵就再也生不起气来了。

“哈哈,这事我当然记得!现在想起来都解气。是你先乘我睡着了往褥子上倒水,偏偏那晚睡觉没脱衣服,又没有多余的衣服可换,弄得第二天都不敢去教室上课!”

“可你狗日的也太狠了吧?我一个星期没吃菜倒是其次,关键是我那件羽绒服是我们家用一头羊换来的。那汤老肥了,全是白花花的羊油,倒衣服上怎么也洗不净,又不敢给家里人说,一个冬天差点给冻死!”

“哈哈哈……”

“你高兴个球!一起念过三年高中,咱们俩打过架吗?哪一次不是老子揍你,就那一回要不是满宿舍的人拉着我,估计你现在至少是残废吧?”

“老子打不过你也不能由着你!逼急了我就开着这辆破车在路口等着,一看你开车出来就加足马力往上撞,大不了同归于尽!”

“常贵呀常贵,你那到底是脑袋还是浆糊盆!你什么车,我开的是什么车!好好问问你们那里修车的师父,拿你那车撞我的车,谁会死!”

常贵无言以对了,突然体验到从未有过的的沮丧。他心里其实是很清醒的,表面看好像是李有财的一句话让自己失去了饭碗,其实归根结底还是自己无足轻重,田金龙早就盼着他离开了。

挂电话之前,他有气无力冲着电话那一头的高中同学李有财喊了一句,“我到底是掐死你儿子了,还是掘你们家祖坟了,你这样黑我!”

喊完这一句,竟然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

常贵拿着手机站在修车厂的门口,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但他知道看今天这情形,自己是必须离开这个地方了。

一直没有人剥开这层薄薄的皮,一旦剥开了他的人生就会惨不忍睹。这些年自己确实是靠死皮赖脸呆在这个地方才活下来,离开的话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到哪里去混饭吃。

他上了自己的那辆破车,也不敢往修理厂里面看,此时他已经脆弱到跟这里的任何人都不敢对视。

就在这时,电话又响了,还是李有财。

常贵迟疑了片刻接了起来。

“在哪里?赶紧死过来!乡土情餐饮中心谷雨厅。”

“都有谁,我过去不合适吧?”

“就几个同学,老次、黄牛、刀子,还有几个你过来就知道了。”

“啊?那我就更不能过去了,你们全他妈混得风生水起,我可不想自讨没趣!”

“你这脑子啊!以前我们这些人聚会干么不叫你,今天怎么就叫你了?你自己掂量一下。这就说明了一个问题,你现在有机会跟我们在一起了!”

常贵想骂人又没有骂出口。

他知道李有财点过的那些人都是高中同学中比较体面的,不是当官了就是有点钱。他们聚会自然是不会联系常贵这些人的,怕说起来丢脸。今天突然约他去,自然是因为自己手上多了一枚神奇的戒指。

庞先生已经给他透露过,要么跟着他干一段时间,或者给他一大笔钱,把戒指给借用一段时间。常贵没有答应,他觉得这不是自己的东西,没有权利那么做。

他当时就预料到这个庞先生肯定会指使李有财说服他的,果然就应验了。

常贵打了一会主意决定去赴约。

前些年开饭店的喜欢用宫呀殿呀什么的,现在又反过来了,又流行乡呀土呀什么的了。这一阵子朋友圈里老有人晒这个乡土情吃饭的照片,那感觉就像是上了一回天似的。

常贵平时也不晒朋友圈,一来是没什么可晒的,二来他觉得动不动就把什么经历都拿出来炫耀显得很肤浅。

不过,今天他要肤浅一次。不管去了那个地方会遭遇什么,他要破天荒发一回朋友圈,至少要把从这个小小修理厂丢了的面子挽回来。

今天才知道活在这个世界上,面子还是很重要的。

打定主意之后,一脚油门,那辆载着他全部家当的面包车就离开修理厂大门飞驰向前。

乡土情餐饮中心不在乡村,甚至也不在郊区,而是位于一个被城市逐渐包围的旧厂区。

常贵的面包车从马路上拐过来正要往里面开的时候,被保安拦住了。

“什么情况?”

“我只是想问问你到这里来干什么?”

“难道这地方除了吃饭,还可以干别的吗?”

“我是想告诉你,这里可不是一般吃饭的地方。”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一般饭,什么不是一般饭?”

“一般饭就是谁都可以吃的,不一般的饭就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这么说这里的老板是骗人的了?这不是广告牌吗?原汁原味的农家饭。我可是吃农家饭长大的,到底这农家饭是不是一般的饭?”

“我就直接跟你说吧,我们这里从来没见过有人开你这样的面壳子来吃饭。”

“什么面壳子?你从玻璃里面往后边看看!见过房车没有?”

“房车我还真见过,比你这大多了!”

“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你说车大了排场还是小了排场?”

“有的时候还是小车排场。”

“这不结了吗?我这是小房车!”

“好吧,好吧。”

保安正要让开路,又盯着他的衣服看。

他知道修理工的衣服都是永远洗不干净的,有经验的人一看就能看出来。

“你真是来吃饭的吗?有没有预定?”

“有!谷雨厅。”

“啊?那不是庞总订的包间吗!”

“怎么了?老庞请我吃一顿饭你觉得奇怪吗?”

“不奇怪不奇怪,请进吧。要不把你的房车停在这边,我可以给你看着点。”

“好吧,那就停在这附近吧,今天要是喝多了,说不定就睡这里了。”

“那好,那好!”

刚才还趾高气扬的保安突然之间就换了一副面孔对他毕恭毕敬。

常贵鼻子里哼了一声。

他就想不明白,大家都是社会底层的人,为什么总是看不起同类,一有机会就出来挤兑,真不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他把车停好,头也没回就往餐厅那边走。

这里其实就是拆到一半停下来的一大片废墟,不知道为什么就没有继续拆下去。

经营者在废墟的间隙盖起一些简易房,又将瓦砾用土覆盖,上面种了一些花草,咋看有点像是乡村的一个个小土丘。这样一捣鼓,这地方就成了城市里时尚的饮食场所了。

此时正是饭点,进来的人很多,那些男男女女第一件事就是对着那些并不稀奇的花草自拍发微信。

这个装逼的世界有时候真好笑,明明是有人巧立名目哄人消费,偏偏有那么多人情愿自欺欺人。

还没到里面常贵就能感觉到这个地方跟乡土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却可以打着乡情的招牌糊弄人,最关键的是好多人愿意被糊弄,甚至以此为荣。

整个饮食中心就像是串联起来的蔬菜大棚,因为空调的缘故,显得潮湿又让人感觉有些憋气。

等在里面的女服务员倒是很客气,看见他进去了,忙跑过来问,“先生几位?有预定吗?”

“就一位,谷雨厅。”

“好的,这边请!”

服务员指了一个方向,然后快步走到前边去带路。

从大厅往谷雨厅走的这段时间,常贵就把今天这饭局的性质看透彻了。李有财那些人在姓庞的面前低声下气,而这个姓庞的正好有求于自己。也就是说,自己是贵宾,那帮平时狗眼看人低的孙子只是作陪的。

今天这样的场合自己完全是可以挺着腰版的。

想到这些,他就决定了,要把这些年在这些同学面前遭受的屈辱一次性找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