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局势

四月二十三日-韩家堡

曹变蛟长出了一口气,他环顾四周,到处都是战死的官军士兵和陆军第一师的官兵,双方士兵交叠在通往韩家堡制高点鼓楼台上,在惨烈的数日战斗之后,官军总算攻克了这个制高点,守卫鼓楼台的第一师两百余人全部战死。

四月二十一日,官军就用炸药爆破了西门,在攻入堡内之后,官军与陆军展开了激烈的战斗,双方为争夺鼓楼台、大祠堂都展开了血腥战斗,官军伤亡两三千人,而陆军第一师也伤亡近千人。

鼓楼台的战斗最为激烈,这两百人守卫在鼓楼台,用两门火炮和火枪不断击退攻击上来的官军,在最激烈时,曹变蛟亲率一千边军士卒攻击鼓楼台,一度攻上了台,但却被陆军击退,曹变蛟右臂挨了一枪,边军最后还是退了下去。

边军连续不断地进攻终于在今日午后夺取了鼓楼台,当陆军的龙星旗倒下,官军的三辰旗升起的时候,曹变蛟才喘了口气。

“酒!”

曹变蛟喝了一声,一旁的亲兵立刻从旁递过了他的酒袋,他接过酒袋,拧开了盖,仰脖喝了一口,烈酒入怀,他抹了抹嘴巴,又把盖子拧上,回头问道:“大帅有什么吩咐吗?”

那亲兵立刻行了一礼,接着道:“大帅并没有其他话,只让咱们待在堡内歇息着,等候朝廷的吩咐。”

“XXX”曹变蛟骂了一句,接着几步走到了鼓楼台的最高处,几个边军士兵正在收敛陆军官兵的尸首,那个守卫在鼓楼台的陆军军官已然战死,两名边军士兵正在抬起他的尸首,曹变蛟这才发现这个英勇果决的军官年纪与他差不多。

环顾四周,大多数陆军士兵都与他年纪相仿,但他们在战斗中所表现出来的那种顽强勇敢却远远超出了曹变蛟的想象。

曹变蛟环顾四周,甚至有些茫然。

“你说,咱们为什么和自己人打起来呢?”

“啊?”跟在他身后的几个百户愣了一下,显然是没有注意到他说的话。

曹变蛟不再说话,他回头看了几个百户,这些百户多数都是三十多岁上下,他们看着曹变蛟,都是一脸懵。

曹变蛟不愿说话,他心里清楚自己就算问了也是白问,或许只有战死的这些陆军士兵才会回答他的问题,他站在鼓楼台的制高点,放眼远望整个韩家堡,西门的坞墙因为官军爆破已经坍塌,沿着西门到鼓楼台,一路上一片残破,到处都是硝烟,突入坞堡的官军正在纵火焚烧坞堡内的一些屋子,但曹变蛟明显看出来这些士兵脸上并没有胜利的喜悦。

不一会儿,沿着西门一队人马簇拥而来,为首的马上端坐的正是叔父曹文诏,在他身后则是曹文诏手下的部将,曹变蛟便连忙从鼓楼台上疾步走下,刚下楼台,曹文诏已经翻身下马。

“大帅!”曹变蛟迎了上去,抱拳行礼,曹文诏手中拿着马鞭,一见曹变蛟,便点点头。

“应远辛苦了!”曹文诏看了看自己的侄子,点点头,接着回头示意副将和亲兵不用跟着他,“我有几句话要和你单独说说。”

曹变蛟不明所以,便点点头,示意自己的亲兵和手下也不必跟随,两人便一前一后上了鼓楼台,一边走曹文诏一边看,他久在沙场,却极少见到如此惨烈之战斗,一时之间黯然动容,沉默不语。

两人走到了鼓楼台上,四周皆是战亡的士卒。

“叔父,今日战局如何?”

曹文诏就不开口,曹变蛟忍耐不住,便开口问了。

曹文诏回头看了一眼曹变蛟,脸上有些恍然,他顿了一下,接着叹了口气道:“第一师的残部已经退往杨家庙,其骑兵今日袭击了后卫的辽东各部,李如柏的三千人被第一师的骑兵冲的四散,他惊恐不已,不愿意再进一步了。”

曹变蛟立刻愣住了,他猛然道:“他身为辽东总兵,怎么能如此畏惧不前?辽军不来,则如何聚歼第一军?”

“聚歼第一军?呵,”曹文诏冷笑一声,“就算是殿后的第一师,官军都无法吃掉,还说第一军?朝廷太大意了,第一军是张子云手上的精锐,光一个第一师,就费了我们两三万大军数日苦战,伤亡三四千人,这还是九边的精锐边军。”

“叔父,辽军不来,那我们怎么办?士卒们连日苦战,士气低落,再让我们打杨家庙,恐怕就会崩散了。”

曹文诏一听这话,立刻便沉默了,接着又看了眼曹文诏,缓缓地道:“我来就是为了此事,朝廷已经下旨,命各军停止攻击,静待诏命。”

曹变蛟立刻愣住了,甚至有些不解,他忙道:“战事即开,诸军调动,怎么说停就停?莫非朝廷里又有奸臣作祟?”

曹文诏却冷笑着道:“哪是什么奸臣作祟啊?禁卫军尾追第一军的前锋骑兵前日被北上的陆军近卫军一个先锋师歼灭于黄河渡口以北三十里处,战报已经于昨日送达朝廷,内阁即刻便做出了停战的决定了。”

曹变蛟顿时恍然大悟,既然陆军近卫军已经北上,那么朝廷聚歼陆军第一军的策略已经成为泡影,一旦要展开会战,九边诸军可能就要面对陆军第一军和陆军近卫军两个军的战局,无论如何都需要调整策略。

“叔父,那这南北之战还打不打得起来?”曹变蛟迟疑了一下,问道。

曹文诏叹了口气,又看了看四周道:“你看看这四周,你若是张子云,你会怎么想?朝廷明摆着要置他于死地,他会在这个时候束手就擒吗?”

“叔父,那”曹变蛟本想问他南北之战胜负如何,可还没开口,便想到今日战局,竟一时无言,一个第一师以少击多,就和官军缠斗到今日,南方可还有将近三十万人的大军,就算不能全部拿出来北上,就算是十万人,官军能凑足二十万人的大军吗?辽东的建奴和北方的蒙古可在虎视眈眈了,一时之间,他便垂头丧气起来。

曹文诏双手被在身后,一脸无奈,他转过身,看着自己年轻的侄子道:“此战我军虽然未输,但却实际已经输了,朝廷之后必有责问,应远,我已经安排好了,送你去辽东。”

“叔父?”

曹文诏却示意他不要争辩,叹了口气道:“国家如此,你我身为武将,本来应该倾心报效朝廷,只是南北之争,孰是孰非,不好辩论,他日如果是南方得胜,则你我叔侄恐怕死无葬身之地,但是若是到了辽东,你为国而战,就不分南北了,到时候我也算对得起曹家列祖列宗了。”

曹变蛟不再说话,他知道曹文诏的意思,便立刻摆手行礼,曹文诏也不再说话,只是挥挥手。

曹变蛟便立刻懂了,转身下了鼓楼台,临行之前,又望了一眼曹文诏,只见鼓楼台上,一将矗立,却是硝烟悠然直上青天,满目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