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去湘大谈试验唱一无所有
带着糖宝一号，赵长天和何明亮去了湘南大学。
下过雨的上午，校园空气清新美好，因为是暑假，大部分学生已经回家。
偶尔有麻花辫白衣黑裙的女孩三三两两从身边经过，夹着书，素面朝天，轻声谈笑，带来清风扑面般的感觉。
八十年代的大学生，朴素又单纯，开放又进取。
随着眼界的开阔，学生们像海绵一样如饥似渴的吸收知识，吃饭的时候手里都拿着报纸，图书馆里座无虚席。
他们思维活跃，关心国家大事，喜欢诗歌，经常聚在一起指点江山、忧国忧民，是最有朝气的一代。
后世很多人都怀念这个时代，称其为华夏最好的年代。
赵长天到的时候，董兴书刚刚下课，在实验室洗手，上了两堂课，身上手上一层粉笔灰。
“长天，明亮，你们来啦。”董兴书眉开眼笑，关掉水龙头，甩掉手上的水珠。
“董教授好。”何明亮恭恭敬敬的称呼。
“是啊，我给您送好东西来啦。”赵长天把手上的糖宝一号递过去：“尝尝，味道不错。”
10毫升的西林瓶里是清澈的褐色液体，底部铺满白色的沉淀，董兴书以为是什么饮料，拿过来拧开……
“等等，喝之前摇一摇，摇一摇更好喝。”
好熟悉的气味，应该是某种发酵的东西……
董兴书捏住瓶口，轻轻甩了几下，白色沉淀从底部飘起来，和液体渐渐混匀。
“咳咳咳，什么东西？酸酸苦苦的，不好喝。”董兴书一饮而尽，眉头皱成紧紧的川字。
赵长天笑了：“保密，这是我辛苦捣腾出来的东西，具有降血脂血糖和调节免疫力的功能，想麻烦董教授帮忙做细胞实验，我那边没有细胞房。”
“你那的仪器比我这先进多了，你都没有，我这会有吗？”董兴书指指自己的实验室：“看看，哪个地方像能单独开间细胞房的样子？”
养细胞最怕污染，因此绝对不能和细菌真菌养在同一个实验室。
“湘南大学医学院应该有吧，上次，你的重组干扰素不也做过细胞实验了？”
“没错，是做过，你想要什么细胞做试验？”
“3T3-1，前脂肪细胞，需要做细胞抑制实验MTT和降脂降糖试验。”
这小子，怎么啥都懂？还真是厉害。董兴书刚准备答应，忽然眼珠一转。
“我记得，医学院那边没有这个细胞株，真的，以前也没有做过什么降糖降脂的试验。”
为了让赵长天相信，董兴书强调道：“做干扰素，用的不是这种细胞，是HepG2细胞。”
老师怎么撒谎了？丁静姝推门而入，先是一愣，再是一惊，淡淡喜悦从心头荡漾开来。
“你来了。”她打了声招呼，不想称呼小赵厂长，这样太生疏，可又不知道叫什么好，索性省去。
“是啊，好久不见，丁学姐越来越漂亮了。”赵长天笑道，拉了何明亮一把，把他推上去：“阿亮，叫声学姐好。”
“学姐好……”何明亮结结巴巴的叫了声，脸都红了，空气中飘着若有若无的淡淡清香，好像是柠檬洗发香波的味道。
他忍不住轻轻嗅了嗅。
赵长天心底呻吟一声，看看，这就是没跟女人接触过的结果，决定了，一定要尽快帮兄弟脱单。
“你好。”丁静姝不自然的后退一步。
“小丁，我没记错吧，医学院是没有3T3-1细胞的，是吧？”仿佛怕赵长天不信，董兴书假装问自己的学生。
“嗯。”被逼着附和老师的丁静姝低下头，露出白皙的后颈。
这样啊，做梦也想不到老实的董兴书会骗他，赵长天很失望。
现在是86年，可能国内的胖子还不算太多，不是每个大学都会开展降糖降脂细胞试验的。
没有现成细胞株，临时去买，不知道行不行？哪里会有？
“长天，接到录取通知书了吗？侯老很关心，问了好几遍了。”七月底，高考成绩刚公布，侯云龙就打电话过来问赵长天考的如何。
听说考了546分，侯云龙开心的像个小孩子，嚷嚷着要跑过来让赵长天请客吃饭，董兴书好说歹说才把他劝住了。
“还没有，可能今年发的比较迟吧。”
“哦，那也没事，反正迟早会到的。”成绩公布没几天，侯云龙就把京都大学在湘南的录取线告诉了董兴书，两人都确信赵长天必上无疑。
何明亮欲言又止，露出奇怪的表情，不过无人注意。
“董教授，您知道哪里有细胞株卖吗？松海华夏中科院细胞所有没有？”
在后世，这个细胞所是国内保存细胞最多最好的地方之一，出售各种类型的细胞。
“不知道，要去问问，长天，何必那么麻烦，细胞买回来，复苏解冻培养要花好长时间，不如，你去京都大学做吧，侯老那啥都有，细胞房，细胞株等等。”
嗯，小师弟什么的，赶紧送过去给侯老吧，有了新人折腾，他老人家就不会一天到晚找白师兄的茬了。
昨天，白方宇还打电话来诉苦，说侯老骂他懒，不亲自动手做试验。也不想想他都几十岁人了，手下大把研究生，至于自己来搞吗？
试验学生做，导师什么的，只要负责申请课题、拉钱，把握研究方向和做报告就好了，这是科研界的常识。
很少有研究生导师亲自动手做试验，当然，像侯老那些老一辈科学家是例外，他们凡事都喜欢自己动手。
很多人到了七八十岁，还成天在实验室晃悠，盯着学生做试验，看的不爽就动手纠正。
赵长天有些犹豫，提前去京都大学还不是时候，他甚至还想推迟一年呢。
“提前去熟悉环境和条件，等九月份入学，军训完毕，就可以边上课边做试验了，省时间。”董兴书一个劲的鼓动。
“我再想想吧，回头再说。”赵长天又把何明亮拉过来：“董教授，这次来，还有件事，我想把阿亮在这里寄放一段时间。”
“他？干嘛？”丁静姝忍不住问道。
“他高考考了501分，过了湘南大学的录取线，已经算丁学姐正式的师弟啦，以后还请多多照顾，拜托啦。”
赵长天弯腰鞠躬，像个小RB，丁静姝赶紧扶住他，两人面对面微弯着腰，像夫妻对拜似的。
醒悟过来的丁静姝脸立刻红了，含羞带怒的瞪了他一眼。
木头董兴书猜不到学生的心思，只是笑道：“那简直太好了，阿亮是个好孩子，老实又听话，我很喜欢，对了，湘南大学本科录取批次工作已经结束，你应该收到通知书了吧？”
董兴书看何明亮，仿佛在看年轻时的自己，老实，用功，刻苦，这才是他喜欢的风格。
至于赵长天这样的，还是交给侯老去头疼吧。
何明亮在一边发呆，自打说到本科录取这件事，他就有点怪怪的。
“阿亮，你收到通知书了吗？”赵长天拍拍何明亮的肩膀，嘴里嘀咕道：“应该没有，否则我们早知道了。
“赵哥，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去趟厕所。”何明亮的脸色越来越惨白，捂着肚子，也不管赵长天在后面拼命呼喊，只是一路狂奔。
风从耳边驶过，鼻端似乎仍残留淡淡清香，何明亮撞撞跌跌的跑着，看到路就转过去，也不管是通到哪里。
校园很大，路两旁全都是高大的梧桐，枝叶在空中交错纠缠，形成天然的屏障。
何明亮在路上奔跑了许久，直到力气尽失，双腿发软，才倒在草地上。
这是个偏僻的小树林，稀稀拉拉长了一些不知名的树木，草地上还开着些蓝白色的小花。
他捂住脸，趴在草地上，细细的青草刺痛了皮肤，有什么东西悄悄落下。
“这家伙什么时候跑得比狗还快了，看不出居然还有博尔特的潜质。”赵长天跟在后面追啊追，但何明亮实在跑得太快了，他居然没追上，七拐八拐的把人给追丢了。
“怎么样，找到了吗？”丁静姝香汗淋漓的跑过来，幸好她穿的是白色平底凉鞋，跑起来方便，要是换成高跟鞋，中途估计要断裂，赵长天就只能背着跑了。
那可能又是另一段故事的开端了。
“没有，这小子……”赵长天本来就骂两句，又觉得以何明亮的性格，应该是事出有因，否则不会如此。
“怎么办？”
“不知道，继续找。”赵长天也没辙。
“别，我有办法，跟我来。”
没多久，湘南大学的校园广播打开，崔健高亢而真诚的嘶吼声穿透整个校园。
“我曾经问个不休，你何时跟我走，可你总是笑我，一无所有……”
还不到中午，怎么就放歌了？而且放假了，似乎也不应该放歌啊，学生们很是惊讶。
1986年5月，崔健带着《一无所有》亮相，从此，这首歌风靡全国，被无数人传唱至今。
在这个刚打开国门不久，面临着剧烈社会转型的年代，《一无所有》让一群痛苦、失落、迷惘又无奈的青年们，终于找到了一种释放自己能量的渠道。
这是何明亮最喜欢听的歌。
他趴在草地上，哭的歇斯底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