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缓
“从刚刚开始就见你不对劲,你怎么了嘛,曦?”大蛟柔声问道。
雏蛟扭头看了大蛟一眼,声音嘶哑:“我突然没有什么信心了。”
大蛟闻言一怔,便道:“那我们回家吧。”
“回家……家?”雏蛟晃了晃脑袋,他抬起双爪抱着头,紧闭双眼,神色突然显得很痛苦。
雏蛟是没有梦的,只有昊天塔梦境世界,意识在现实世界的时候也都一直很清醒,所以很少回忆前世,但家这个字眼,触动了雏蛟的内心,引发了他的回忆。但突然间,他发现,他根本记不起来自己前世的样子了。
反而,脑海中会时而浮现出巨鳄的记忆碎片——这可能是他经常查阅巨鳄元神记忆的后遗症。
一个人的灵魂,可作为人的记忆已经模糊了。
兽的身体,作为兽的记忆渐渐占据作为人的灵魂。
那么,这还会是人的灵魂吗?
阴谋与诡诈的局面,以及与巨鳄一战之后形成的战斗阴影,让雏蛟的心理感到压力巨大。这种压力,触发了此刻人与兽的意识冲突。
回望自己近些时日来所做之事,雏蛟感到浑身颤抖。
吃,是吃的血食,从初生时的生理需求,到现在习以为常,熟食不过是口腹之欲,而不再是必需。
前几日在吃信鱼时,他时常感到身上血液沸腾,就仿佛……吃饱是最终目的但却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享受吃的过程。
怎么吃?就该在感受着杀戮的兴奋中去吃,享受热血晕开在口齿间,流淌过喉咙,滚滚入胃的那种感觉。
做,是做的残忍无道之事,杀巨鳄和其子嗣,残杀调教信鱼群,它们死前的每一双眼神,雏蛟现在都历历在目。
这让雏蛟此刻情绪暴躁、痛苦。
但也令他清醒的知道了。
他不再是人!
他是一头凶残的异兽!
他之前总觉得,自己的一切残忍行为的出发点,是为了保护自己保护母亲。
可是此时情绪的痛苦,让他清醒认识到。
错了,大错特错!
他就是它!一头异兽!
而且……是要做最凶残的那一只……
……无法回头……也不必回头……
“您……是不是……”
雏蛟缓缓放下了抱着头的爪子,龇着尖牙露出邪笑。
是的!它是兽类,不应该软弱与退缩,更无需忏悔一切所作所为。
雏蛟邪笑的看向大蛟:“您是不是特别希望我跟你一直龟缩在那小小的……”
嗯?
雏蛟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卡在了喉咙里。
因为它看到大蛟眼睛直直的望着他,默默流泪不止。
身为母亲,是很敏感的,大蛟察觉了古曦的心理变化。
“曦,你之前骗我,我就当……就当自己傻,我假装没发现。”大蛟缓缓开口,“可是,可是请你不要逼迫自己去赢取一切好吗?生死有命,活的轻松开心一点就好。死亡,其实并不可怕,饥饿,也不要迷失自己。好吗,曦?妈妈求你了……”
古曦的爪子颤抖了一下。
“好。”他低下了头,“那我们回家吧……你不要哭了。”
“嗯。”大蛟眨了眨眼睛,止住泪水,“我们快走吧。”
雏蛟和大蛟返回了。
一路上,大蛟不时的用含笑的眼睛望雏蛟一眼。
雏蛟知道,大蛟怕他改变想法。
受到巨鳄思想的影响,雏蛟对于摆在眼前的困境,内心显得暴躁而激进。
但是大蛟的情绪,她的母爱,抚慰了雏蛟的暴躁情绪。
雏蛟在返途中开始平心静气的思考眼前的局势。
“在没有弄明白敌人究竟如何布局的时候……在自身还没有足够强大的时候……我要将计划再缓一缓……虽然食物储备贫乏,但短期内还不至于饿死……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且走且看。”
“不要被眼前的复杂局势给迷惑,思考问题,需要从根源出发,溯本求源,才能一针见血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
“从我们自身的根源来说,逼得我不得不去发动战争的根源,便是食物。再者就是三足巨蜥对我的窥视。”
“先不论三足巨蜥的虎视眈眈,只看食物这一点。我要解决食物危机,此时一定是迫切需要发动战争的吗?乍一看,确实如此,没有地盘,就没有食物来源,三十六洞各有其主,陆地上危机莫测。”
“但是,真的就没有其他食物的来源了吗?”
“想一想,再想一想,思维不要局限,要发散……”
“对了!我和蓝灯已经达成了初步同盟意向,暂且不论他居心何在,他和我既然是达成了同盟意向,我们就是盟友,他作为盟友,在我有难处时,就不能袖手旁观,不然那叫什么盟友?对吧?”
“那既然我现在缺食物,我可以和他借呀!他和紫鳞的两个洞水域,虽然不是很大,但是物产很丰富,他和紫鳞又是炼气化神境界,这地下水域灵气虽然不浓郁,但也是有灵气的,他们肯定也会吞食灵气修炼,不需要太多的血食。”
“我就和他借,他不答应也得答应!娘的,他可是答应和我联盟了,借点食物都不干,那还谈个狗屁的联盟啊!老子就向他借!大不了他想谈条件,老子空口允诺给他得了!一个个都是活了几百年的老狐狸,没必要跟他们客气!”
“我觉得这个方案可行。就算失败了,我也没有任何损失。还能试探蓝灯他的同盟意向够不够坚定。大不了,到时候联盟不算数,也能就此打乱他那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的阴谋布局。”
“至于三足巨蜥的威胁……只要食物不成问题了,我就可以一直不出水潭,从这里到水潭的地下水路,是越走越窄,我和母亲的长条形身躯可以通过,那三足巨蜥还难以做到这点。对,他可以挖,但是要挖到何年何月呢?此去水潭这么长的水下甬道!”
想到这里,古曦开心的笑了起来。
只要食物问题能解决,他就有时间让自身成长强大起来。只要强大起来,一切的阴谋诡局,也就迎刃而解。
大蛟回望古曦一眼,见他忽然从沉默变开心起来,也不由的眼睛一亮。别过头去的时候,又含了泪珠。是喜悦的泪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