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偷窥的黑衣人

我那一巴掌本来是瞄着菜包子的左脸去的,根本就没有使出全力。虽然落在了贾敏芝的背上,她也哭了,但是她随后还是能说话,能走路的。怎么现在倒下了呢?难道还真是内伤发作了?

要是被我打死了,那我这辈子就算完了。老侯家光耀门楣的任务只能寄希望于老爸老妈再生个弟弟了。

脑子里胡思乱想的同时,我耳朵里也想起阵阵尖锐的鸣叫声,就好像钻进去了两只蛐蛐。同学们的吵闹声渐渐听不见了,接着就好像乾坤颠倒,眼前一黑,嘴巴一吃痛,我便失去了神智。

我是被一阵刺耳的救护车的鸣笛声吵醒的。睁眼一看,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护士蹲在我的旁边。我坐起身来,发现自己正躺在救护车里。

“你醒啦?”白衣护士问。

“嗯。那个,那个女生呢?”我急忙问她贾敏芝怎么样了。

“哦,她在前面的救护车里。”护士答道。

我扭头看前面,透过救护车的挡风玻璃,我看见前面的确还有一辆救护车闪着车灯,拼命地嘶叫着。

“她,她怎么样了?是,是不是,受了内伤?”我惶恐地问道。

“昏过去了。还没醒。要送到医院才知道。不过肯定不是外伤。”护士接着说道:“你别乱动,先躺下。等医生看了才知……”

护士后面说了什么,我没听见。我只记得她说,贾敏芝受的不是外伤,于是我又不争气地晕了过去。

等我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医院的病床上了。睁眼看见的第一个人是奶奶。奶奶后面站着的是捧着手机的老妈。

“贾敏芝呢?”

我瞪眼瞅着给隔壁床换水的护士姐姐的脸,希望她能给我一个不让我坐牢的答案。她竟然没理我。

奶奶赶紧转头对老妈说:“醒了,醒了。”

老妈一抬头,看我醒了,便过来责问:“叫你吃早饭,吃早饭,你吃了吗?”

奶奶拦住了妈妈说:“哎呀,你别怪他了。”

“贾敏芝呢?”

我一把抓住护士姐姐的胳膊,重复着我的问题,对于老妈的责问充耳不闻。

护士姐姐拉开我的手,说:“小心!”然后端起扎针的托盘,又笑道:“你是问跟你一起送来的那个女学生啊?她在隔壁房间。”

我猛地坐起来,追问道:“是内伤吗?”

护士姐姐却答非所问地说:“你俩是同学吧?她已经醒了。在挂水呢。你这是最后一袋,挂完之后,你自己去问她是内伤还是外伤吧。”

这时候我才发现我的床头也吊着一袋水,上面写着“葡萄糖氯化钠溶液”。一根塑料管子一直通到我的右手背上。

“你还有心思问别人内伤外伤。我告诉你,你老妈我‘心伤’!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要吃早饭,要吃早饭。你哪一天听了?”老妈又开始抱怨我没吃早饭的事。

奶奶赶忙又打圆场说道:“哎呀,都是我的错。他说他不爱喝你买的奶粉,我就给他十块钱,去买鲜牛奶了。孙子啊,你买早饭吃了吗?”

我摇了摇头,一是不想和他们讨论这么无趣的问题,二是决定暂时不要告诉老妈事情的真相。毕竟警察叔叔还没来,说明贾敏芝的伤不重。

“没买啊?那你就不对了。你这低血糖的毛病随你爸。你爸随我。这叫‘搭代’。哎!都怪我!”奶奶居然会错意了,还自我批评。

“哎呀,妈……”

老妈正要劝奶奶不要什么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揽。

我抢先说道:“哎呀,妈!能不能让我安静地挂完这袋水?”

“你们让病人休息。”

一个穿白大褂的男医生走了进来,对老妈和奶奶说道:“这水挂完,就可以吃点稀饭了,血糖太低。不过要留院观察一晚,明天早上再验一次血,如果没问题,明天上午就可以出院了。”

“那你在这儿守着,我回家给孙子熬点粥去。”奶奶说着就要往门外走。

老妈一把拉住她,说:“妈,你在这儿看着。我回去熬粥,然后换你回家,晚上我陪着他。”

“你们俩都走!”我居然吼了一声。

老妈怒目瞅着我,厉声说道:“上中学了,了不起了!翅膀硬了是吧?”

说完就要伸手抽我,幸好被医生拦住了。最后医生以妨碍病人休息为由,把他们都赶出了病房。这时候我发现外面天都快黑了。但是我也没心思睡觉。等医生走了,我把输液开关开到最大,顿时一阵冰凉的感觉从手背传来。

我忍着痛,几乎是一滴一滴数着药袋里的“葡萄糖氯化钠”溶液滴完的。也没喊护士,也没打铃,自己一咬牙,便把针头拔了下来,然后溜出了病房。就发现奶奶在外面的座椅上打着瞌睡。我没敢惊动她,直接推门进了517房间。进去一看,一个面黄肌瘦的小女孩躺在病床上瞪眼瞧着我。

不会吧?贾敏芝变抽抽啦?怎么会缩成这个样子啦?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便去看她床头的编号牌子。牌子上写着“江小叶,二级护理”。

居然认错人了。再环视了一下整间病房,还有一个老爷子躺着睡着了。走错了?护士明明说过,贾敏芝就在隔壁病房呀?我

赶紧又出来看了看病房号。我自己住的是516号,那“隔壁病房”不是517号的话,就是515号喽。哎呀,这个护士姐姐也不说清楚。

我来到515好病房门口,透过玻璃小窗,朝里面扫视了一圈。发现贾敏芝正坐在床上看着什么书。病床边上还靠着一个老爷爷。确认无误后,我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贾敏芝放下书,吃惊地看着我。我也看着她。两人就这样尴尬地相互看着。最后还是她“噗嗤”一声笑了,才打破这尴尬的局面。

“你怎么来了?”她问。

我随口答道:“我就住在隔壁。”

“啊?”她满脸疑惑。

我呵呵一笑,解释说:“呵呵,我是说,我睡在隔壁。不是,不是,我的病床在隔壁。”

“你也生病了?”她又问。

我“哎”了一声,答道:“哎呀,不算病。低血糖。我老子遗传给我的。哎?对了,你怎么样啊?是,是内伤吗?”

她居然“咯咯咯”笑了起来,然后说:“什么内伤。我小时候得过‘肾结石’,不能做剧烈运动。可能是上体育课运动过量,就晕倒了。也是个老毛病了。”

我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原来她是有肾炎。虽然我不知道“肾结石”具体是怎么导致的,但至少可以肯定,跟我那一巴掌没关系。

她看我愣愣地站在门口,便指着一个凳子对我说:“过来坐坐。”

既然不是我造成的内伤,我也无所顾忌了,坐就坐一会儿呗。

“你看的是什么书?”我指着她床上的书问道。

她展开封面对我说:“哝,《镜花缘》。你看过没?”

“哦!”我满是得意地说:“看过,看过。一帮小女子要上天的故事。”

说完这话,我就后悔了。我面前的就是一位女子,我还对女子一副不削的样子,而且还用了一个“小”字。这是对女性大大的不敬。贾敏芝刚才还微笑的脸也沉了下来。

我赶紧补救道:“不过,我觉得,除了女皇帝武则天之外,那个上官婉儿还是很令人钦佩的,四大才女之一呀。”

贾敏芝把书合上,坐直了,说道:“我不同意你的观点。我倒认为上官婉儿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尽管她才学非凡,但擅于阿谀奉承,又极会挑唆……。”

《镜花缘》,我只是粗略地翻过几章,也没仔细看过。本想奉承她两句,还算是对我前言失敬的补过。结果招惹出她那么多话来,简直像是在给我上课。

我听得有些不耐烦,便不由自主地瞟了一眼病房的门。就在这儿随意的一瞟之下,我就发现有一双深邃的眼睛透过玻璃小窗注视着我们。那眼神极其得冰冷,好似来自黑暗世界的窥视。

我立即转头对贾敏芝说:“我得回病房了。回头再来听你的高谈阔论。”

说完我就起身离开。可这时,病房门上的小窗户外边什么人也没有。刚才那双眼睛呢?我立刻追了出去。

奶奶还走廊的椅子上打瞌睡,一副小鸡啄米的画面。我也没时间心疼奶奶了,在走廊里四处寻找刚才那双眼睛。除了来往的病患家属,就是护士推着输液小车来回跑。

“五楼到了。”

我听到电梯口传来报楼层的声音,便扭头看去。就在走廊与电梯口交叉的地方,有一个黑衣人拖着一条瘸腿消失在电梯口。我急忙追了过去。当我看见那个人的时候,电梯的两扇门正好合上。就在门还没有完全闭合的一刹那,我又看见了那双来自黑暗世界的深邃的眼神。接着电梯门就合上了。

“1号电梯,每层停。”我口中念道。

随即,我立即冲向楼梯口。以我小学时候练的下楼梯的速度,肯定能抢在电梯到达一楼之前,站在电梯门口等着他。我四步并作一步往下跨。到了楼梯拐弯处,我单手按住扶手,纵身跃起,跳到下一层的楼梯上。这种下楼梯的技术,不但直接跨过了两层楼梯之间六层台阶的距离,而且还避免了转弯时候减速。我从学校的四楼下到一楼只要十二秒。这一次,下五楼,也没超过二十秒。。

可是等我推开楼梯口的门,发现一楼的人正在进1号电梯。显然,电梯没有每层都停,而且比我还快。我急忙伸头去找,就见那个黑衣人一瘸一拐地朝住院部门外走去。我正欲追去,却被一只手抠住了肩膀。

扭头一看,一个身材高大,面色苍白如雪的家伙,伸出了一只修长的手臂,搭在了我肩膀上。真的把我吓得从地上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