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喝酒（上）

“啪”的一声，秦雪按碎了笔帽，笔尖扎在大拇指中，都见了红。而当事人此时却顾不得这些，踮起脚尖望向球场，看向那个让她在意一整场的臭小子。

那个面色狰狞，胸口一巴掌护心毛的大汉在说什么？那个五官分散，站起来像麻杆一样的瘦猴是不是也在嚷叫？他们在喊什么？

不重要，白小天也不想知道。白小天就站在那里，目视着前方，满脑子里都是刚刚失点的那一幕。

“喂！小天！”徐亮跑上前来，拉回了失魂落魄的白小天。

没有击掌，没有鼓励。徐亮把白小天径直带下了场，来到了李铮身边。这位年近五十的老帅头一次看到自己手下的头牌大将露出这样的表情。回想起中乙刚开赛的一幕幕，老帅这才反应过来，无论白小天在球场怎么大出风头，归根到底，他还是个孩子啊。

拍了拍白小天的肩膀，李铮把白小天引到替补席上坐了下来。叹了一口气，嘴角张了张，想说些什么。这是一个好苗子，不能让区区一个点球就毁了他。而且这又不是什么国际间的大赛，两队已经冲甲成功，谁输谁赢都无所谓了。

在这种情况下怎能让一个点球成为白小天的心病？李铮刚要张口安慰白小天，场上突然爆发出一阵呼声。

李铮连忙回头一看，绵阳的7号付涛直接把球打中了门柱，双方的比分再次回到同一起跑线。李铮此时也高兴的合不拢嘴，冲着白小天说到：“小天看到了吗？绵阳也打丢了！别在意，我们还有机会！啊！看，王新欣这小子进了，咱们平了！”

在郑智，白小天，徐亮，王新欣四人过后，点球大战的比分变成了3比3平。而此时，站在姜波面前的，则是绵阳的前卫刘刚。

也许是过于激动，也许是受到了什么干扰。刘刚的射门直接飞过了横梁，飞向天际。此时，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了钟毅身上，辽青场上的队员一个个的肩抱着肩，看着钟毅一步一步走向罚球点。

无论是李铮还是秦雪，无论是刘建宏还是全场球迷，全都屏住了呼吸，等待钟毅起脚的一刹那。

如果说运气也是一种属性的话，那么钟毅此时的运气确实不错。当韩松扑向相反的方向时，绵阳队就知道自己已经完了。还没等欢呼的钟毅被扑上来的徐亮和王新欣等人一把抱住，高举过头顶，抛向天空。有时候，成为英雄，就这样简单。

就连李铮和助教们都冲出去了，而秦雪却没在人群中发现自己熟悉的身影。“咔嚓”一声，邻座的中年胡茬同行帅哥拧着他那三十厘米多长的照相机镜头，对着辽青的替补席上按下了快门。秦雪寻声望去，看到的却是一张落寞的脸。

比赛结束，辽青队获得2000年中乙的冠军。这样的结局，才算勉强的安慰了看台上辽青的球迷，还有全国在关注这场比赛的辽青观众。

而直到这时，大家才发现，本届中乙的射手王白小天还坐在替补席上发呆发愣。也直到这时，大家才想起，是谁在之前打进了12粒进球，是谁奉献了2次助攻。

然而，颁奖仪式上本届中乙的射手王却没有获得他应有的赞扬，球迷们甚至都没有嘘声。在一片静寂下，白小天木然的接过了属于自己的奖项，又像僵尸一样，走下了领奖台。没有欢呼，没有庆祝。而现场的球迷们也不知该怎样面对这个既是球队功臣，又是球队“罪人”的白小天。在一片“咔嚓咔嚓”的拍照声中，白小天独自回到了更衣室。

秦雪咬着嘴唇，拍了拍旁边人的肩膀。中年帅哥转过脸，好奇的盯着这个年轻的又貌美的同行。

“您好，我是沈阳日报的记者秦雪，能不能麻烦大哥在冲洗照片后发给我几张，我们这次没有带摄像师过来。”

络腮胡中年人上下打量了一下，虽然因为雀斑减了分，但是整体上来说还是一个漂亮的美女的。打量过后，络腮胡笑了一声，“待会照片洗出来你看上哪个和我说就行。对了，我是铁岭《都市报》的赵雷，小姐您好。”

秦雪伸出了纤细的手，和对方握在了一起。

“秦小姐，新闻发布会后你是直接回沈阳吗？要不要一起？正好在飞机上挑选一下照片。”

秦雪看了看他的照相机，犹豫了一下后，点了点头。

......

球队赢了，但白小天却没有成为赢家。李铮和郑智在出席完新闻发布会后，便匆忙和球队整理行李，搭乘傍晚的班机一齐飞回沈阳。因为在那里，还有许多庆功宴等着他们。

刚刚下了飞机，呼啦一声，一大帮记者和球迷们把辽青团团围住。闪光灯接连不断的闪着，把这里的每一秒都定格在照片上。

“喂！白小天，你点球的时候在想什么？在想怎么打飞机吗？”一个响亮而又突兀的声音瞬间响起，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郑智身后的白小天身上，而此时也有一个黑色的麦克风递到了白小天脸前。大家对辽青的夺冠置若罔闻，全都挤到这里，挖掘着一切他们想要的信息。

面对黑色的麦克风，白小天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而对面的记者们明显从白小天嘴唇上看到了他们日常最熟悉的那个字：“滚！”

而这时，一个声音传来。“感谢大家对我们的支持，也感谢大家来接我们回家。明年在甲B我们会继续努力，越踢越好的！有什么问题问我就好了，我们的队员不接受采访。”李铮一把站到白小天面前，为自己的孩子们挡住了风雨。

一行人在磨磨蹭蹭了半个多小时后，终于挤上了回市区的大巴。而这时白小天找到李铮：“教练，我不就随队回去了，我直接回家了。”

“庆功宴不参加了？”李铮问道。

“嗯，不参加了。在家待几天，国青征召我就直接过去了。”

“好的，你在家放松放松。这几天好好玩玩，别总想着球场上的事了。”李铮直接点头同意。

到了市区，白小天自己一人下了大巴，冲着队友们和李铮招了招手，独自一人走在大街上。

十月的沈阳微凉，偶尔吹来的北风让人精神一振，舒爽无比。“车轱辘往前转，人要往前看。生活还是很美好的嘛......”白小天深深吸了几口气，看着街上开过去的“四圈”和“夏利”，伸了伸手，街边停住了一辆“桑塔纳”。

“师傅，往中街开，故宫后面那个中国银行。”坐在后坐上的白小天把背包放在身前，掏出了一个精致的眼镜盒，小心翼翼的拿出了一个“卡里卡里”戴在鼻梁上，直接假寐起来。

这副太阳镜是在离开马德里前徐沁妍送的。白小天到现在还记徐沁妍那句俏皮的话：“你踢球那么厉害，等成为球星来找我估计会被好多粉丝围住。戴上这个就好多啦！”

白小天当时很尴尬，因为他没有拿得出手的礼物。背包里除了那双红色的球鞋之外就没有再值钱的东西了。徐沁妍却巧妙的化解了尴尬，“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告诉你我的联系方式了。你还欠我一个礼物，到时候别忘了带给我。”白小天挠挠头，算是接受了这个惩罚。

“呵呵，踢球厉害？有踢球厉害的连续俩点球都踢不进的么？”白小天自言自语自嘲着，把手臂背在脑后，闭上眼想着马德里那段美好的时光。“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成为了球星，那么我一到阿姆斯特丹她就会知道了吧？不过我得早点去，去晚了，她还会记得我吗？”

白小天在后坐上怅然若失，而这幅“卡里卡里”正发司机通过后视镜不停的打量下，发挥挥着它的作用。

过了一会，刚刚有点睡意的白小天却被出租车上的收音机吵醒，因为这时，电台《小伙说球》栏目正在接听一位热心观众的来线。这位热心观众却没有谈论即将打响的亚洲杯，反而气呼呼的抱怨起中乙的冠亚军决赛。

“......主持人我和你说，对，没错，你看国内这帮踢球哪个没踢飞过？但人得有点记性吧？都TM已经罚丢一个了，第二次罚不长点心眼子？我就这么和你说，看他第二次站在罚球线上那德行，我就跟我老婆打赌他肯定还不进。你看是吧，差点把到手的冠军给踢没了......”

“师傅，咱换个台吧，听这玩意干啥？”白小天此时的声音阴沉的可怕。

四十多岁的秃顶老司机正听的津津有味，一听到车后白小天的声音，冲着后视镜看了看白小天的墨镜，马上把台拧到了一边。同时赔笑着说道：“就是呀，听这玩意干嘛？怪晦气的！什么白小天黑小天的，我和你说，别看我这腿有毛病，我就是架着拐上去，也能把球踢进！哈哈哈~”

四十秃丝毫没有注意到白小天越来越黑的脸色，依旧笑着讨好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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