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零九章 陈胜部危急

如果连暗杀自己的人都放过,吴争无法想象,日后会有多少人借口忠义,来刺杀自己。

那么以后自己什么都不用做了,天天待在家中,里外数层护卫,吃喝等死吧。

所以,必须要对雷霆手段震慑有这种想法的人,这叫杀鸡敬猴。

可朱媺娖以死相挟,终究让吴争心中有些忌惮。

但显然朱媺娖一样无法彻底打消吴争的决然。

杀一个太监,吴争心里没有任何纠结,世上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嘛。

郑叔遭受这一箭之后,其实也已经明白吴争要置他于死地的决心。

不过他不怪吴争。

各有所图,谁也不比谁高尚。

郑叔只是想以必死之身,为朱媺娖再做些什么,而将敌人引走,助朱媺娖脱困,这就是他死前最大的愿望。

为了这个愿望,郑叔抢过车夫的马鞭,一把将车夫推了下去。

就象在吴争眼中,郑叔就是个可有可无之人。

而车夫在郑叔眼中,也是如此。

郑叔不会去思考车夫从急驶的马车上推下,是不是会摔死伤,或者来不及起身,被追来的清兵踏成肉泥。

他现在脑子里想的就是,减轻马车的负重,让马车再快一些,哪怕多引清兵一步,朱媺娖的安全就能增加一分。

郑叔使出全身的力气抽打着马匹。

可他毕竟不是专业车夫,他甚至无法协调双马的步伐。

骤然加速,只维持了大概一柱香的功夫,急速的马车就在路上大石引起的一次剧烈颠簸中侧翻,而郑叔也被大力抛在一边地上。

甚至郑叔都没有机会从地上爬起来,就被后面一涌而上的清兵,团团围住。

打开空无一人的车厢,清兵将领怒了,随即来到郑叔面前,将刀架在郑叔脖颈上。

因失望而愤怒的清将甚至连问都懒得问,就要剌出一刀来。

郑叔此时其实已经摔成重伤,口中冒着血泡沫。

可他在微笑,因为他做成了。

还有什么事,能比做成了自己想做的事,更让人瞑目的呢?

看着清将狰狞的面容,他知道自己是时候上路了。

他缓缓闭上眼睛,面容恬然。

而就在这个时候,急促地马蹄声响起。

清将一怔,止住了手中的刀,抬头望去。

这一望,就没有再动手杀人的时间和兴趣了。

明军骑兵,如同潮水般向这边涌来。

这时一支已经加速冲锋的骑兵,只要是老兵都知道,这种时候,恐怕只有同样冲锋的骑兵,才能遏制这种势头。

而清军现在没有骑兵。

清将几乎是使出吃奶的劲头嘶吼道:“是明军骑兵,撤,快撤!”

撤得了吗?

撤不了。

能抵挡吗?

除非是重甲长戟组阵。

可现在,哪有时间让他们组阵?

面对着数倍于己的骑兵,已经处于巅峰速度的冲锋骑兵,他们的路只有一条——死路。

其实包括清将在内的清兵都意识到这一点,可人总是想活的。

当开始有几个人面对明军骑兵方向,抛下武器,跪地投降的时候。

越来越多的人弃械下跪。

直到清将怒喝着挥刀砍下几个自己人的头,却被呼啸而过的明军骑兵一刀了脑袋。

这场变故才告一段落。

吴争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的增援,第一个救得竟会是自己一心要他命的人。

看着地上吐着血沫,笑得古怪的郑叔,吴争有扇自己一耳光的冲动。

但俗话说得好,人很难下决心去杀死一个自己刚刚救下的人。

“来人,把马车抬正,把他带上。”吴争懊恼地下令。

郑叔不再怪笑,他有气无力地喘道:“靖海候,殿下和你家女眷皆避往吴庄了,我就是为引走清兵才……至此。”

吴争扭头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上马挥手:“宋安,你领一千人前往吴庄,要快。”

“是。”

“其余人,随本候增援百官。”

“喏!”

……。

人到了临死,反应各有不同。

而如果不是善终,那反应就更加各异了。

随朱媺娖同行的文武官员,根本不可能与朱媺娖同行,虽然他们确实想,但陈胜怎么会同意?

明眼人都知道,如果数百人一起突围,那所有人都逃不掉。

所以,陈胜已经打算放弃这些人,只保朱媺娖和吴争的家眷。

他不顾明军崩溃,执意向朱媺娖逃走方向派遣偏师。

只要多铎派一支,他便派一支,以至于明军防线岌岌可危,再也抽调不出人手来。

看着多铎派出第四支偏师,陈胜心中悲呼,“大人,属下尽力了。”

他抽刀怒吼道:“杀一个够本,杀一双赚一个,儿郎们,随本官杀敌!”

陈胜如今已经指挥使,随他一起的那些老班底,大都已经是百户、总旗。

他的呼号声,引来那些旧属的应和。

战场上,往往就只需要几个、十几个这样的人,特别是中下层军官,就能带动整支军队的士气。

明军悍然发起反击。

虽然这样的反击是徒劳的,但这彰显着明军将士的不屈和顽强。

多铎有些动容,不是明军的反击会对清军造成威胁。

而是他震动于明军主将的那股子狠劲,在这样的劣势中,还能如臂使指地号令全军去送命,这样的领导力,是强悍的。

明军阵线已经松动,这个时候不管反击还是继续防御,还难以改变这场战斗的结果。

而发动反击,只会加速败亡。

但反过来,同样会加大清军的伤亡。

这就是多铎动容的两个原因。

无论这两个原因中的哪一个,都使得多铎自问,策划今日这场战斗,是不是不应该?

明军的悍然反击,确实撼动了清军的防线,但也仅仅是逼退了清军百步距离,就是强弩之末,攻不动了。

战局再一次扭转。

这一刻,陈胜整颗心里,一片苦涩,他不再出声,只是倾尽全身力气,向前挥刀,正象他说的,杀一个够本,杀一双赚一个。

一不留神,迎面敌人一刀斜削过来,陈胜本能地头一低,虽然躲过了被砍下脑袋,可额角一冷,一丛头发带着一块头皮离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