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七百四十二章 全武行
福临顿时脸色惨白,他突然意识到,刚去了一个多尔衮,又来了一个。
洪承畴、范文程也是脸色剧变,他们发现,殿中竟有六成以上的文武官员,都跪在了地上。
这显然超过了他们的估算,特别是如今掌握着一半新军的巽亲王满达海和内大臣、太子太保希尔根。
而此时,刚刚回京的博洛出列大声向济尔哈朗的背影喝道:“叔王,你这是想逼宫吗?”
济尔哈朗适时止步、转身,道:“端重亲王也想诬陷本王?”
说到这,济尔哈朗遥向福临道:“皇上亲眼所见、亲耳所闻……臣不知道今日为何突然有人向臣发难……诸文武为臣出言,那只能说,公道自在人心!”
福临有些惊恐起来,他看向洪、范二人,背对着济尔哈朗的洪承畴,冲福临慢慢摇了摇头。
于是福临起身,走了下来,一直走到济尔哈朗身前,几乎是讨好地陪笑道:“朕怎么可能相信叔王会背弃朕呢……诸爱卿都是为了国朝兴盛,争执之时,口不由心……皆是误会!”
然而,济尔哈朗却甩开了福临的手,冷哼了一声。
这下福临尴尬了,上前不是,不上前也不是,站着不是,回去也不是。
幸好洪承畴一路小跑过来,对济尔哈朗道:“叔王啊,贝勒只是一时气急才冒犯了叔王……叔王大人大量,何须为此……。”
不想济尔哈朗趁势道:“好!敢问洪大学士,屯齐当着皇上、满朝官员的脸,诬陷本王卖国求荣、阴谋造反,挑拨皇上与本王君臣关系……该当何罪?”
洪承畴脸色一变,这三种罪名,哪一种都得死,他一时回答不了。
那边范文程赶紧上前打圆场,“叔王息怒……都是一家人,莫为区区口舌之争,伤了自家人和气……。”
济尔哈朗眼一瞪,冷冷道:“谁和你是一家人……你不过是我爱兴觉罗家豢养的一条狗、奴才!”
范文程原本只是想说,屯齐也姓爱兴觉罗,与济尔哈朗是一家人,不想济尔哈朗这么一垫,倒象是范文程腆着脸说自己与济尔哈朗是一家人了。
济尔哈朗这话一出范文程脸顿时成了猪肝色,哪怕他有被多铎睡了媳妇唾面自干的本事可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被羞辱也一样受不了啊。
被激怒的范文程一把摘下官帽,大吼一声竟一头向济尔哈朗撞去。
这二人年纪可都不小了,要是真这么一撞上嘿嘿估计都得被福临追谥了。
可惜,洪承畴见机快,他一把拦腰抱住范文程,死命地往反向拽。
福临这时一脑门子热血往上冲少年心性嘛他指着济尔哈朗大吼一声:“来人……将济尔哈朗拿下!”
这话一出,便是圣旨,殿卫往里涌进。
可济尔哈朗突然笑了,看着福临笑了。
殿中文武不约而同地上前,把济尔哈朗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起来。
局势变得异常尴尬殿卫不敢动手,这些人中哪个不是皇亲国戚、重臣高官?
他们只能将目光投向皇帝,期待另一道追加旨意。
福临话一出口也意识到自己莽撞了,可他毕竟是皇帝没有台阶总不能自己往下跳吧?好在那边与洪承畴抱成一团的范文程此时也冷静了下来。
洪承畴松开范文程,赶上前去当和事佬,“皇上息怒……叔王息怒,都是为了国事……误会,误会!”
说完,上前挡在福临面前,对济尔哈朗道:“皇上毕竟称您为叔……请叔王自重!”
济尔哈朗沉默了一会,向福临拱手道:“臣冲撞了皇上……请皇上治臣之罪。”
这么一来,福临的台阶来了,他长吁了一口气,换上一张笑脸,上前拉住济尔哈朗的右臂,“是朕失了分寸,还望叔王莫怪……来,回殿议事。”
叔侄二人就这么手拉手回到殿中,可这事,还没完。
回到殿中,济尔哈朗立即向屯齐发难。
要福临降罪,治屯齐一个“诬陷当朝叔王”之罪。
诬陷朝廷重臣或许以屯齐宗室的身份还能被宽赦,可诬陷当朝叔王,再加上济尔哈朗就在当场,福临只能公事公办,定了屯齐的罪。
可定罪之后,福临就没有明示怎么治罪,而是勒令屯齐回府待罪。
所有人都认为济尔哈朗会反对,不想,济尔哈朗竟默认了。
福临与洪、范等人终一松口气,投桃报李,随即君臣大致通过了济尔哈朗的和谈草案。
但对于兖州多尔博、阿济格及二人所部大军的处置意见,有了许多不同的声音。
他们认为,如今正是朝廷用人之际,如果轻易对多尔博、阿济格动手,很可能造成所部大军反噬,如果发生意外,朝廷就会陷入内外交困、三面楚歌之局,这样就白白便宜了大西军和大顺军,万一敌军趁虚北攻,朝廷如何化解?所以,应该对二人怀柔。
博洛等手握兵权的武臣,也坚决反对撤藩,博洛提出以英亲王阿济格与从陕甘回撤诸部守河南、睿亲王多尔博守兖州、朝廷守青、莱州,以应对大西军、北伐军的整体防御部署。
这建言被朝堂中大多数人所认同,济尔哈朗也没有再提出异议。
朝会结束得还算是顺利,顺利得超出所有人预料。
似乎,之前在大殿的“全武行”从没有发生过一般。
可这日所发生的一切,显现出清廷各势力的倾轧,特别是皇帝和济尔哈朗面和心不和的剧烈矛盾,直接暴露在了朝野面前。
而当日夜里,多罗贝勒屯齐,被一队杀手潜入府中,杀死在自己府中,还割去了人头,这事令朝野惊骇。
福临震怒,令三司限期三日破案、缉拿凶手、绳之以法,可限期过去,案没破、人没拿到,就更不用谈绳之以法了。
最后盛怒之下的福临,杀了十几个“办案不力”的官员,此案也就成了悬案,束之高阁,不了了之。
朝野纷纷传言,屯齐是叔王济尔哈朗报复,这种说法很有市场。
终于有言官认为是升官的捷径,上疏闻风而奏,可没等皇帝作出反应,那言官一家全飘在了护城河中。
一时间,顺天府风声鹤唳、人人自危,没有人再敢轻易进言,免得引火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