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八百八十九章 清廷震动
经此一战,沈致远达到了他的目的。
甭说北伐军将士看他的目光已经不一样了,哪怕是蒋全义的锐士营士兵,看向沈致远的眼神中也多了一丝尊敬。
不为别的,就为跟着他能打仗。
当兵的人,可以什么都不在乎,但胜、败二字最为关注。
因为胜败直接关乎到他们的生死存亡。
所以,在士兵心中,当将领的可以平庸、可以贪腐,甚至可以不公平,但他们要的是胜利。
相较于东、西两线北伐军不断地后撤,沈致远逆行了,带他们胜利了。
规模虽小,但不可或缺!
这一战,奠定了沈致远在西路军将士心中的地位,算是扎稳了脚跟。
相较于沈致远收获颇丰地满载而归,并未亲眼目睹河对岸惨况的博洛,也从士兵的陈述中,意识到了一种危险。
博洛犹豫了,与之前小汶河之战的传言印证,看来敌军确有新式火器,而这种火器,可以不间断、无何止地迸发出弹丸。
虽然心中还是不太相信这种近乎于神话般地武器,但博洛吃过吴争大亏,他更相信,在吴争手里,怕是没有会是不可能的。
博洛下令全军停止南攻,就地扎营,向对岸严密警戒,以防不测。
同时,将这情况禀告朝廷,并传报于东面岳乐。
按说,博洛的应对处置虽稍有些保守,但适当的谨慎,也打胜一场战役必不可少的前提。
至少,小心无大错!
然而,有些蠢货总能掀起风浪来。
譬如,刚刚吃了大亏的左梦庚。
也难怪,这货是奔着军功来的,之前清军一路捷报,可那都是博洛的新编健锐、火器两营打的,和他没什么关系,如果硬要说有关系,那就是左梦庚西路军副帅,严格地说,是亲眼目睹着健锐、火器两营一路攻破兖州、徐州、宿州及周边各府。
万万没想到,清军的运气,突然发生了变化。
而这种骤然的转变,节点居然发生在了左梦庚自己身上。
这就不可原谅了。
五千人的前锋,等于让左梦庚损兵二成,这样的亏,不管是谁都咽不下去。
可博洛是主将,左梦庚无法与之硬撼,或者驳回,于是,左梦庚独自向清廷上了一道奏折,当然,是瞒着博洛的。
也对,左梦庚是聪明人,但凡是聪明人,都能揣测别人的心思,天下所有聪明人大多一样,就象是师出同门。
左梦庚知道自己能被皇上重用,并非是自己有多帅、多风流倜傥,而是占了博洛的光。
将在外君命尚且不受,为上者最忌惮的就是臣功高压主,特别是象博洛原本就是宗亲近支,这要是立下大功,加上兵权在握……没有一个皇帝能放心。
左梦庚心中洋洋得意,他自认已经把准了皇帝和朝堂上重臣的心思,他有着七成把握,只要自己的这道奏折递上去,那么,结局就会如自己所愿……博洛,嘿嘿,无非是为他人作嫁衣裳罢了!
……。
博洛大军由此在北岸驻囤下来。
每日有无数队斥侯沿河岸侦察,一是为防范对岸突然渡河反击,二来为大军渡河强攻,寻找合适的渡河点。
博洛确实是个有勇有谋的将领,他的谨慎,并不代表着他失去了进取之心。
其实博洛心里很清楚,越是强大的火器,便越能找到它的缺点。
对岸的敌人,手中火器确实强悍,可强悍是需要弹药去堆砌的,这样密集的火力,需要多少车的弹药供给?
就算是补给通畅,可土地辽阔,这沿岸百里,敌人能一一封锁,那得需要多少火器、多少兵力?
博洛内心认为,示敌以弱、明修栈道、暗渡陈仓,胜利必属于自己!
如果能排除左梦庚这货的存在,其实河岸南北双方主将的心思,非常雷同。
谁都认为自己必胜,这是信心,也是决心。
博洛的想法并不错误,相反,他切入了吴争最担心的一点,那就是——北伐军火力不足。
这是一个早就存在的问题,从六年前,吴争就明白这个问题的存在。
但,六年之后,虽有改观,却依然存在。
北伐军想要硬撼博洛精锐骑兵,并取胜,唯一的方法,就是集中所有火力,打一场事先构筑牢固工事的阵地战,而且,北伐军必须为守方。
否则,就须以数倍兵力,付出巨大的牺牲。
这就是吴争一直想要北伐,却一直踌躇不动的真正原因。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样的胜利,不叫胜利,叫自残!
吴争经过长时间的谋划、部署,再契合之前兖州战局,才定下这个引蛇出洞之明谋。
引敌军大举南下,那北伐军无疑就是守方。
在经营了三年多的长江沿岸决战,便是最好的事先构筑工事。
而且,吴争同样预测到,一旦沈致远发动这次临时反击作战,必定会让博洛驻足不前。
这有利,也有弊。
利之在于,可以拖滞清军南下的速度,不至于到时敌人挟大胜之势,一举捅穿了北伐军尚未完备且显得单薄的沿江防线。
弊在于,如果博洛真的驻足于宿州一线,就算是东边岳乐部入瓮,也无法形成围歼之势,那就是一窝半生不熟的饭,令人难以下咽。
那么,博洛最终会作如何选择呢?
其实,吴争已经没了把握,也没有可以左右博洛的办法,只能等待。
……。
一夜之间,前线两道奏折同时抵京。
而且还是坏消息。
这让清廷满朝文武,不得不在子时之后,就提前着服入皇城,等待朝会。
连原本该歇息的野狗,在这个夜里都显得颇为反常,凄厉地吠声连成一片,让这个后半夜的顺天府,显得格外诡异。
“端重亲王……负朕!”
不用说,整个清廷,最愤怒的应该就是福临了。
只有他,是真正地在乎前方战事得失,因为,这关乎着他能不能成为他一直想成为的明君、圣君,更关乎着他屁股下的皇位,能不能坐得安稳。
人嘛,渐渐长大了,福临有时也会想起,刚刚登基时,骤闻天津民变,被吓得惶惶不可终日,哭着喊着要回盛京去。
福临此时再无这个念头,谁没年少过?这并不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