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私奔

临江镇南,张德旺家。

“呦,祥子来啦,快进屋!孩儿他娘赶紧烧水去,没见祥子来了吗?”看着日渐魁梧的侄儿越发肖像大哥,张德旺心中不觉感慨起来。

迎上张贵祥,扬手大力拍了拍他宽阔的后背,脸上满是笑意:“行啊,如今祥子也是个大人了!”

张贵祥并没有被对方的热情所影响,看过去的眼神犀利凛然,似笑非笑的道:“我听桂花说您前两天找过我,不知二叔是有何事啊?”

张德旺见他如此反应,心中不觉打起了鼓。这小子果然是不愿意的,否则那王家怎会如此猴急,非要他直接定下婚约,连通知都没有通知正主儿一声。

他无奈叹了口气,脸上仍旧挂着和煦的笑:“祥子啊,你小子可是有福了!那日我本想寻你说道说道,可惜侄女说你上山打猎不在家,也只得作罢了!”

“是何好事?叔叔可要好好讲与我听听!”张贵祥随着他进了屋。

“坐,坐,以后叔啊,可要仰仗你喽!能娶个大家族的女子为妻,也是你的福气。

徐家不光人丁兴旺,族中有出息的人为数颇多,就是单看俪菲那丫头也是个有福气的,将来进门一定是个旺夫之人!”

张德旺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坐在主位与他隔桌相望。

“二叔的意思是......”

“嗐,祥子你就不用装傻了,叔给你定了亲这事,就算无人告知你,镇里也早就传扬开了,里长夫人亲自保媒,试问有谁能得如此厚待?平日里哪个不是媒婆介绍的,怎及这种来的靠谱!”

说完他又状似感慨的道:“哎呀,这么多年要不是叔日子过得也紧巴巴,肯定会多给予你们兄妹一些帮助,如今有这样的好事,能帮你一把,叔自然不愿错过!

咱们张家是外来户,人气自比不得徐家兴旺,可若是与他们联姻,那就不同了,将来你不管是打猎还是想干些别的营生,都有个庞大的助力帮衬你。

我也打听清楚了,俪菲那丫头是家里最小的,向来得宠的紧,她上面三个哥哥,有在镇里做账房的,有从事酒楼采买的,还有一个虽是奴身却是昌隆县县令府里的管事,路子广着呢,哪个对你都是助益。”

张贵祥轻嗤一声:“我看是二叔需要这些助益吧?我张贵祥可没有那方‘宏图远志’!”

张德旺拧着眉头瞪视他:“你怎么跟长辈说话呢?我可是你二叔!”

“那也得有个二叔的样子才行,恕侄儿难以从命!”张贵祥愤然起身,大步向外走去:“我劝您还是趁早退了这婚约为好,免得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张德旺气的跳脚儿:“你给我站住,这事已成定局,谁也更改不了!若是执意如此,得罪了王徐两家,你是男子,又正值壮年倒还好说,但桂花侄女的命运可就不那么好了......”

一提及他唯一的妹妹,张贵祥果然停住了脚步,桂花与他相依为命多年,是唯一的至亲,怎容别人坑害她?

“你再说一遍?信不信我现在就翻脸不认人?”他恶狠狠地冲到王德旺面前,像是被激怒的猫一般,亮出了浑身的煞气。

“哼,果然还是王劼那小子料事如神!”王德旺含笑转身,再次回到主位上坐下,丝毫不为他的恐吓而动容。

“又是王劼!”

“没错,王公子一向睿智,他说了,你若是娶了俪菲那丫头,两家便是亲戚了,以后自然会互相照应些。但若是你不识抬举......哼哼,那这山上可是不允许再打猎了。

若是因你私自猎杀野物犯了国法,桂花那小丫头难免会被牵连,至于是被贬为奴还是随便寻个胆大的鳏夫配了就说不定啦......”

张贵祥气恨得暗自咬牙,眼中似要喷出火来:“您如此待自己的亲侄子侄女就不怕遭报应吗?”

张德旺咧嘴一笑,淡淡道:“你现在年轻气盛不懂得权衡利弊,难免会心有抵触,但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自然就明白二叔的苦心了。

男人啊,不应为了那点子儿女情长毁了自己的前途,你是个聪明人,叔不忍心看着你将来为生计所累!”

“哼!”张贵祥冷哼一声,看向了别处。

“行啦,气归气,咱们还是说正事儿要紧!”张德旺扫了一眼灶间门口,大声嚷道:“孩儿他娘,水烧好了没有啊?”

很快有妇人的声音传来:“来了来了......”

穆敬荑这边儿因着怕再遇到张贵祥,一路小跑儿回了镇子。经过镇东边大柳树下时,隐隐听到有人对着她指指点点,低声议论着什么。

可当她走到近前想要听清楚些的时候,那些人又转了话题,开始说起别个了。

她一边走,一边回头去看那些人,只恍惚听到一句“那赵氏估计真要跟人跑了,有这样的娘带头儿,闺女能好到哪里去......”

穆敬荑心中是又气又怒,赵氏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有好好的日子不过,为啥非要搞这些臭名声的事情来做?真是害苦她这个做女儿得了!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亲自去镇南边找一趟。

若是能将赵氏寻回来更好,不能那就全当散心了,反正回到家里,面对着穆云山那一张满是怨气的脸也不会好过。

真不知这穆家是犯了哪门子太岁,整日里不得安宁。

沿着村中小路一边走一边观察,不管是胡同里还是空地上,所有的地方穆敬荑都寻了一遍,直到走出镇子了,仍是没有见到赵氏的影子。

难道她娘真跟哪个野汉子跑了不成?她气恼的跺了跺脚,看着眼前茂密的竹林忍不住叹气。

“怎么了?谁又惹到你了?”突兀的声音响起,穆敬荑立即转头,只见一位身着鸦青色长袍,腰系暗金色革带,眉目清俊的男子,正双手抱怀斜靠在不远处的青竹上笑望着她。

没错,此人正是何睿勍。

“你总这么突然出现,到底住在哪里呀?我都感觉自己被监视了。”穆敬荑斜瞥了他一眼,不禁撅了嘴。

“干嘛?你还想到我家拜访不成?”何睿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闭嘴,我是寻你有正事!”

“想好买地啦?”男子站直身子,向她缓缓走来。

“嗯,只不过我想亲自去试试,实在不行再换你去谈!”穆敬荑垂着头,双手扯着衣角,生怕对方因为自己的不信任而恼怒。

“不信我是吧?”何睿勍走到近前,双脚站定,低头看着她,语气不辨喜怒。

听他如此说,穆敬荑不觉红了脸,小声辩解道:“不是......只是...只是你并非临江镇人士,想要买地也许会被拒绝......”

“哼,这点你放心,那些里长都是见钱眼开的主儿,地皮卖与不卖本身就是由着他们做主的,何况咱们还要缴税,他自是乐得!”何睿勍淡淡笑道:“不是说好了,地契会写你名字吗?所以此事你根本无需担心!”他说着还忍不住伸手摸了下穆敬荑的头。

“不是,你我非亲非故,你一个陌生男子去买地还写我的名字,旁人得怎么看啊?”穆敬荑心中起急,仰头看向他,顺道躲过了对方想要再次揉搓她头发的大手。

见她躲开,何睿勍只得意犹未尽的收回手:“我管旁人做什么?”

“你是不管,可我不行,我还要在这镇里生活,自然要顾着些名声!”穆敬荑微恼,恨得白了他一眼。

“切,你可别逗了!这里谁人不知你娘那点儿事儿,亏你还如此藏着掖着,平白让人看了笑话!”何睿勍嗤笑一声,脸上满是讥诮之色。

“你什么意思?”穆敬荑眼神立即冷了起来,说她可以,说她娘可不行!

见她要急眼,何睿勍连忙收敛神色,低声道:“我这些时日一直住在临江镇,镇里人议论你娘的话我也听到了一些,而且我刚还亲眼看到你娘与一个男子幽会......”

这下子穆敬荑可急了,一把抓住他的手臂,沉声问道:“你见到他们往哪去了吗?快告诉我,说不定还能赶上!”

“哎哎,你别急,男女授受不亲......”何睿勍慌忙拍开她的手,指了一个方向,嘟囔道:“我刚见他们往那边去了!”

穆敬荑顾不得被对方嫌弃的羞窘,抬腿就向那个方向追了过去。竹林很密,越往里,光线越暗,她使出浑身解数极力奔跑着,生怕因为慢了半分便与赵氏错过。

足足跑了一炷香的时间,她实在是迈不动步了,喉咙辛辣的厉害,呼哧呼哧仿佛破风箱一般,两眼也变得水润模糊起来。

“哎呦,没想到你还真能跑!”何睿勍紧随其后,气不长出面不改色。

穆敬荑回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伸手暗自掐了下右腕,脑中开始召唤凌霄。

“恩人,何事?”

“带我寻到赵氏!”

“赵氏?”

“我这具身体的娘!”

“哦,好!”

何睿勍只见眼前的姑娘突然身体绷直,手脚怪异的摆动两下,下一瞬便‘消失’在了眼前。

“嗯,这是什么独门功夫?”他好奇的看着消失在视线里的人影,紧锁了眉头。

穆敬荑还以为又要跑上许久,谁知指弹间就停下了。“到了吗?人在哪里?”

“到了,恩人,你娘就在前面,我怕恩人被发现这才提前停下。”

“哦,那谢谢你啦!”穆敬荑蹑手蹑脚的向前走去,很快听到了赵氏的声音。

“邢风,你要带我去哪,以后还能回来吗?”

“嗯,这得看你,若是路途遥远,回来自然不方便。”是个陌生男子的声音,有些低沉,语气并不温和,若是只凭声音判断,此人定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

穆敬荑待恍惚能看清那两人模样的时候,便停下了脚步,脑中开始飞速想对策。

这时赵氏又说话了,“你能不能让我带上女儿,我怕她离了我会受苦,那姓穆的若是因为恨我而报复在女儿身上该怎么办?”

“不会,常言道‘虎毒不食子’,何况穆云山就是个窝囊废,更不会把小丫头怎样了。再说你还年轻,以后咱们说不准还会有自己的孩子,带着她终归是不方便。”

“哼,你讨厌!谁要给你生孩子......”赵氏满脸娇羞的捶了捶对方胸口,却被男人一把拉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