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不知

“怎么了爹?您不会又和娘吵架了吧?”穆敬荑脸上的笑意瞬间冷凝。

谁知穆云山却像个炮仗一样,沾火就着:“凭啥问我?为什么不问问她?不问问她整日里都干了什么?不问问她是否对得起我?嫌我窝囊,还不是被她挤兑的?”

靠在床边的拐杖被他大力扔起,照着穆敬荑的脑门儿就飞了过来,吓得她连忙闪躲,心中不觉也有了气。

他们两夫妻吵架,为何总拿她这个女儿当出气筒?是该他们的还是欠他们的?难道她就愿意来吗?

穆敬荑越想越委屈,转身便出去了。外面天色渐暗,眼看就要黑天了,仍旧不见赵氏回来。

坐在灶间将挂在房梁上的竹筐摘下来翻了翻,找出一块儿剩饼,就着凉水吃了下去,忙活了一天都饿过劲儿了。

吃完了她就坐在灶间门口,对着头顶的繁星发呆,直到困得哈欠连天,再也支撑不下去,这才回了西屋,倒头便睡。

迷迷糊糊间,耳边有水声响起,她缓缓睁开眼,发现自己再次出现在了那处温泉里。周围杳无人烟,只闻虫鸣鸟叫,树影婆娑。

“凌霄,你下回带我出来能不能提前打声招呼?你这样搞得这身体好像不是我自己的似的,很令人没有安全感好吗?”

穆敬荑左右看看,发现顶着一撮绿毛的小家伙正挨着自己泡在温泉里,一脸惬意的闭着眼,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

她伸手戳了戳小家伙儿的脸蛋儿,嫩嫩滑滑的,手感倒是不错。穆敬荑一时兴起就想把它拿起来仔细瞧瞧,结果小家伙却突然睁开眼,嚷道道:“哎,不准欺负弱小!”

“啊呵呵,我只是好奇,你头顶不是个嫩芽吗?怎么突然变这么茂盛了?”穆敬荑讪讪的解释道,缩回了手。

“哼,还不是我辛苦修炼的结果!照这样下去再修炼个三五年,我就可以拥有一个新的本体了。到时候将我栽在花盆里,按时浇水施肥,我便可以静心修炼。恩人仍旧可以依靠手环与我建立联系,再不受我的影响!”小家伙傲娇的甩了甩头顶的绿色毛发,一副臭屁模样。

“那是不是你再也控制不了我了?比如像这样,本该睡在床上的我,却突然到了不知是哪里的荒野中?”

“嗯......”凌霄歉疚的垂了头,不安地揉搓着手指。

“有日子就成,那我就再忍忍!”穆敬荑长舒一口气,心情也顿时轻松了不少。

刺耳的争吵声越来愈烈,穆敬荑烦躁的蹙起眉头,下意识翻身捂耳朵,直到都无济于事之后,终于醒了过来。“烦不烦啊?吵什么吵?”她大喊一声下了床。

门外的动静突然停息了,待她刚以为是自己做梦产生的错觉时,争吵声再次响起。

“大不了各过各的,你看我不顺眼,我看你正好也腻烦了!”

“嘿,穆云山,你行啊?本事了是吧?那好,我现在就走,从此再不相见!”

“走,你前脚走,我后脚就锁门,永远都不要再回来了。省得你总当我这儿是客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有你这样的娘,丫头也别想嫁人了,名声早就臭了!”

“哼,你别想拿闺女要挟我,有的是人抢着要她,前些日子王劼那小子还逼上门了呢?咋着她也不会没人娶!也就你这么个老梆子会剩下,到时候孤苦伶仃一个人,死了都没人收尸!”

穆敬荑忽的一下拉开门,看着站在堂屋跳着脚骂的赵氏,和坐在东屋床上气的目眦欲裂的穆云山,立时一种悲凉之感涌上心头。

“你们还是我爹娘吗?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倒好,一起过了这么多年攒下的都是仇恨!好啊,有你们这两位榜样在上,我这辈子都不想嫁人了,因为害怕会多个仇人,何故要受那苦!你们愿意打就打吧,这是我昨日赚回的银钱,你们爱怎么分怎么分!”

穆敬荑说完,将钱袋丢在地上,也不理会他们是何反应,径直出了屋子。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转眼就到了院门处,毫不犹豫的打开门走了出去。

她一路垂着头,一边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做,一边舒缓心中的愤懑。父母不和,这产业便不能告诉他们了。因为谁都不再可信,靠人不如靠己,索性放开手脚,大干一场。

来到出产五色土的山坳,她大概估量了一下面积,二百多两可以买下大半,只要将好地势占上,剩下的等有了余钱再买也不迟。

“哼哼......”一阵低低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穆敬荑疑惑地循声望去,一只长着獠牙的野猪跑了过来,鬃毛根根竖立,身上暗色花纹随着动作若隐若现,速度越来越快,眼见着就冲她过来了。

其实她从未看到过真的野猪,以前也只在电视上见过,并不知晓野猪会不会咬人。可看着那家伙冲过来的架势又不像什么良善之辈,心中忍不住惊慌起来。“凌霄,凌霄,有危险!”

召唤不顶用,她就要去掐右手腕,正在这时突然“嗖”的一下,野猪“嗷”的一声调转了方向,向着山坡上拼命跑去,仔细一看猪背上已多了一支弩箭。

逐渐远离危险的穆敬荑愣愣的看着野猪的背影,长吁了一口,很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嗖”又是一声,野猪应声倒地。从山坳的另一端很快走出一人,手中拎着一把弓弩,向着野猪逃离的方向快步追了过去。

穆敬荑一见来人,连忙转身往回走。如今他已是订了婚的人,自己还是远着些比较好,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穆姑娘?”张贵祥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吓得她连忙加快了速度。可惜没跑出二三十米就被人抓住了肩膀,不得不停了下来。

“穆姑娘,你跑什么?没听到我在喊你吗?”张贵祥嘿嘿笑着,一脸的阳光灿烂。

穆敬荑仿佛从未认识过他一般,微蹙了眉头:“如今你已不同往日,咱们还是避着些比较好,免得俪菲伤心难过!”

张贵祥一愣,有些不解的挠了挠头:“她难过管我什么事?哦,对了,我已经跟穆叔说过了!”

穆敬荑双眼瞪着他:“你有必要如此装傻吗?本来我还挺钦佩你的,想着你是个正人君子,谨守礼法,与那些贪财好色之徒截然不同,没想到你只是掩藏的好,实际上与那些人并无两样!”话落,她立即转身,大步向着镇子的方向走去。

“穆敬荑,你什么意思?莫名其妙的训斥人,我怎么贪财好色了?”张贵祥气的上前几步直接拦住了她的去路。

穆敬荑被她如此举动气笑了:“张贵祥,你既然与人订了婚,那就要好好待人家!我穆敬荑虽然不才,但也只信奉一生一世一双人,并不想被人误会,更不想破坏人家姻缘,何况她还是帮过我的好朋友!”

张贵祥越听越不对,连忙道:“我知道我直接与穆叔说要娶你为妻有些仓促,可那都是我的真心话,我也知道自己是个猎户比不上那闫举人有钱有势,可我仍想试一试,想一辈子好好对你,想与你白头偕老......”

穆敬荑听他所言瞬间愣住了,急忙挥动双手止住对方再说下去的势头,睁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看着张贵祥:“你...你难道......难道你并不知晓自己与人定亲的事......这怎么可能?”

张贵祥也是蒙了,急得立即红了脸:“我从未与人定亲啊?”

“不对呀,徐俪菲与我说的真真切切,这事儿关乎女儿家名声,她不可能说谎啊!”

“敬荑,我心仪你,这是我的真心话,除了你我谁也不想娶......”张贵祥双手扳住她的肩膀,眼神炽烈,生怕她不相信一般。

穆敬荑慌忙推他,口中一迭声的道:“你先放开,你快放开,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动脚!”

“敬荑,你一定要相信我,只要你愿意,我一定尽最大可能的对你好,真的!敬荑你一定要相信我!”他生怕她说出拒绝的话,口中絮絮叨叨表着真心。

穆敬荑见挣不过,只得直视他,尽量让自己稍显慌乱的心冷静下来:“你别这样,我们是不可能的,而且以后为了避嫌,咱们最好不要单独见面!你订婚了,也许是族里长辈帮你定下的,但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不能违逆,我也不想破坏好友期盼的姻缘!”

张贵祥闻言,颓丧的放下双手,眼中满满都是受伤之色:“你为什么不接受?还找出如此荒谬的理由来搪塞我?呵呵......我终究是比不上那些有钱人吗?”

穆敬荑本想反驳两句,但一想事已至此,也许让他误会会更好些,便闭了嘴,绕过他向镇里走去。

眼见着穆敬荑避如蛇蝎般的离自己而去,张贵祥心如刀绞,大口喘着气,强撑着才没有倒下。他拖着沉重的双腿回到半山腰,将装满猎物的竹板挒到了土路上,看着那堆叠在一起的各种猎物,双眼逐渐模糊,泪水在眼眶里打起了转儿。这本是他满心欢喜准备换聘礼的,想着终于能抱得美人归了,手中的弓弩都准了三分。

这是他离家打猎走得最远的一次,几乎快走到桃源镇了,心中有盼头什么苦累都不算事儿,只觉得自己离幸福越来越近。如今却听到她如此说,恍如晴天霹雳,他多希望这是假的,只是她一心攀附权贵而编纂的借口,可那双晶亮的眼睛骗不了他,只是他内心无法接受罢了。

“二叔,一定是二叔干的!”他恼怒,他愤恨,这么多年从未见二叔一家关心过他们兄妹,如今却突然跳出来对他的婚事指手画脚,凭什么?

张贵祥越想越气,脚下步子越发走得飞快,行至家门外时,正见到桂花出门倒水。

“哥,你可回来了!”小丫头欢喜的跑上前,想要接过哥哥手中的绳子帮他把猎物拉进院去,不想却被哥哥伸手挡了开来。

“桂花,这几天咱家都有谁来过?”张贵祥实在挤不出笑脸面对自己这个天真纯朴的妹妹,只得故作忙碌的垂了头。

桂花见哥哥如此,忍不住撅了嘴,低声道:“二叔来过一次要寻你,我说你进山打猎了,他便什么也没说的回了。后来俪菲姐来过几次,每次都给我带来很多好吃的......”话说到后来,桂花的脸上不觉又带了笑。

“他来做什么?”张贵祥语气阴沉,愤愤的嘟囔一句。

“啊?”桂花没有听清,疑惑地看向他:“你是说二叔还是俪菲姐啊?”

张贵祥没有接话,迅速将猎物卸下竹板:“你好好看家,我出去一趟!”

“哥,你要去哪啊?”桂花连忙追了过去。

可惜还是赶不上哥哥的脚步,出了院门便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