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舆论

老媪果然脸色好了些,扬扬手,叹道:“这样吧,老身有一良方,可解贵府困境。

只是这方子有几味药极为稀少珍贵,又须得在静福寺由得道高僧不间断的念九九八十一日的经书祝祷,遇天时地利人和之日取出才可成方,所以......”

话说到此处,老媪便没了下文,只垂了眼皮,端起了茶碗,自顾自的喝起茶来。

罗氏愣愣的看向她,心中不禁挣扎起来,显见这老婆子胃口很大,根本看不上她刚刚送的那些,可若是真如她所愿,自己这次可就亏大发了。

但若是不依她所言,又恍似觉得神婆儿所说不无道理,何况刚刚露的那一手也不像凡人。左右为难之下,她也有些犯愁。

神婆儿静静地喝完茶水,心中早已急得神马似的了,暗自骂着:真是不上道儿!

屋中沉寂了一会儿,神婆再次缓缓开口:“老身本不愿多说,如今与夫人也算有缘,就再送你一句:“财色伤身,心诚可解,固步自封,名利两空,是福是祸,皆在一念之间。”

罗氏闻言,眼神闪了闪,终是下了决心。她瞥了一眼身旁的婢女,柔声笑道:“还请婆婆赐下方子,以保我儿无忧!”

丫鬟再次端了一个木箱子出来,只不过盒子打开,里面竟是一块莹润玉璧,一丝杂质也无,明眼人一看就知价格不菲。

老媪这次终于有了反应,忍不住伸手探入箱中,拿起玉璧仔细把玩起来,眼中是满满的惊喜和意外。

罗氏不禁有些后悔,这可是自己嫁妆中仅有的一块上品,若是神婆儿口中的良方真起了效果倒还罢了,若是没有她说的那么传神,那可真要亏死她了。

“婆婆,还请您赐下良方......”

神婆儿头都顾不得抬,腾出一只手往怀里掏了一会儿,拿出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纸包出来。丫鬟连忙接过,转身紧走两步递到了罗氏手中。

罗氏皱着眉头仔细看了半晌,又放到口鼻处使劲儿闻了闻。

正在这时,身旁的丫鬟偷偷扯了她袖子一把,她不耐的扭头瞪过去,却见丫鬟一脸急色,小声提醒着:“夫人,那神婆儿拿着东西走了!”

“什么?”罗氏急忙扭头去看,只见一老一小两个身影瞬息之间已到了院子门口。

小童一手提着狐狸,一手拎着钱袋,老妪左右手各抱了一只木箱子,一眨眼的功夫便不见了踪影。

“夫人,他们是不是走得快了些?奴婢总觉得有些蹊跷!”丫鬟收回视线,低声嘟囔道。

下一秒,罗氏的巴掌就糊到了她脸上:“他们动身的时候为何不提醒我?现在人都跑远了还有何用?”

丫鬟心里也苦啊,刚刚小声叫了罗氏好几遍都没有得到回应,又担心自己声音大了引得神婆注意,万一误会了人家,遭了仙家嫉恨,那可是她一个普通人得罪不起的。

罗氏狠剜了一眼身旁的丫鬟,冲着门外大声喊道:“来人,快给我追上那祖孙俩,不管是捉的还是请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几个家丁仆从听到吩咐,立即应声:“是,夫人!”接着便大步追了出去。

穆敬荑强撑着将水烧好了,又央着赵氏帮她将洗澡水兑好,如愿以偿坐进浴桶中泡起了澡。

赵氏这一顿忙活也是累的够呛,一边用帕子擦抹汗水,一边抱怨着:“你们爷儿俩一个受伤一个生病,里里外外就累我一个。

我这活脱脱成了老妈子了,伺候完这个伺候那个,真是不累死我不罢休啊......”

穆敬荑这会儿可听不进任何话,因为根本顾不上。疲惫到极致的身体浸在水中,很快迷糊着睡了过去,直到桶里的水凉透了才被冻醒过来。

赵氏从镇里的商街处买了些包子回来,路上遇到王劼一伙人,听到对方嬉笑着称她岳母,气的骂了两句快步回了家。

心中不快,她便摔摔打打的看什么都不顺眼,叮铃咣当一阵声响过后进了正房。

穆敬荑刚好擦干身子换了干净衣裙,精神头也觉好了些,听到赵氏回来了,连忙道:“娘,我饿得狠了,您买了什么吃食回来?”

赵氏猛的掀了帘子,将那包子递了一个给她,恨恨道:“吃吧!”

穆敬荑见她一副咬牙切齿模样,顿感疑惑:“娘,您这是被谁气着了?”

“哼,被谁气着了?还不是王家那个龟孙儿兔崽子,小王八羔子竟敢叫我岳母!我是他哪门子岳母?分明是他贼心不死,还想着占你便宜呢!”

穆敬荑陡然一愣,有些不敢置信的道:“他怎么还敢......”话说到一半她眼神闪了闪,暗自思忖:难道是我那脚踹的轻了?还是没有明着说他是因何被惩闹得......

赵氏瞥了她一眼,一屁股坐在床沿儿上,愤愤道:“不行,我还是得赶紧催催媒婆去,上次花了那么大笔银钱,也没说成一家,实在是太亏了!”

“娘,我还小,着什么急?再说那些媒婆十句有九句都是谎话,我不想上当!

婚姻是一辈子大事,我不想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将自己嫁出去,那样还不如守着爹娘一辈子过活好呢!”

赵氏气的抬手照着她脑门儿用力一戳,骂道:“你个死丫头,若是一辈子不嫁,我和你爹还怎么抬头做人?

再说你一日不嫁人,那王家小子就暗戳戳惦记你一日,时间长了,被人传了闲话儿,你就算想嫁也嫁不出去了。

到得那时你就是哭天抢地也是没用,做人小妾哪是那么好过得,何况他那正室还是个出了名的醋坛子,怎会有你的活路?你呀......”

赵氏又是戳脑门儿又是拧手臂,直疼的穆敬荑呼痛连连,这才作罢。

即便这样,穆敬荑还是没耽误吃完一个包子。就在她伸手想要再去拿个包子的时候,赵氏一把拿起装着包子的竹篮,起身躲了过去,口中还不忘丢一句。

“姑娘家家不要吃那么多,小心长成笨拙模样寻不到好婆家!”

“嘿!”穆敬荑不甘的收回伸出去的那只手,抿了抿唇上残留的馅料香味,砸吧砸吧嘴儿,拿起布巾擦起了头发。

赵氏拿着包子进了东屋,与穆云山一边吃饭一边聊些闲话。

“诶,你知道吗?那个张贵祥与徐家的糙丫头订婚啦,听说入秋就要娶过门儿。咱家敬荑比那丫头也没小多少,得抓紧寻婆家了,否则同龄的都嫁了人,她连个玩伴儿都没有。”

穆云山闻言,眼神陡然变冷,手中的包子被他攥漏了馅儿都没有发觉。

赵氏看到滴滴答答落在席上的汤汁,连忙寻了抹布去擦,口中一迭声唠叨着:“哪有这样吃包子的,你看这馅料都被你攥漏了。哎呀,你倒是吃啊!”她用力推了推穆云山的手,催促道。

穆云山手下没动,对于她的催促也充耳不闻,只沉声问了一句:“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赵氏疑惑地看向他,嘟囔道:“买包子时听张德旺媳妇说的,说两人还是里长夫人搭的桥牵的线儿呢。诶,里长夫人?”赵氏一惊,不敢置信的道:“刚我还遇到了王家那混小子,他竟然当街就叫我岳母,会不会是王家有意为之,好让祥子远离咱家,然后......”她不敢再想下去。

穆云山狠狠一掌拍在床上,那包子成功变成了一团污物,气的赵氏刚想叱骂,就听他道:“明明祥子已跟我提了亲,说要求娶咱家丫头为妻,要好好待她,还说以后她就是我的儿子,没想到这小子竟说一套做一套,转眼儿就与别人定了亲,真是枉我之前的信任了!”

赵氏听了,轻嗤一声:“那小子就是个没有爹娘教的主儿,你信他?哼哼,不娶才好呢,否则我闺女跟着他一个猎户可有得罪受了。

指不定哪天儿遇个老虎豹子的就死在山上了,做媳妇的还得守大半辈子寡,更可怜!”

穆云山心里堵得慌,又不愿怼她,只得赌气不再吃饭,脸冲里躺在床上生闷气。

此时的王劼冲着赵氏耍了会儿嘴皮子,又在小厮口中得了一阵吹捧,心中更是得意。

他乐颠颠跑回家,想催催自家母亲早一点派媒人过去说项,却见院里仆从仨一群俩一伙凑在一起谈论的热闹。

王劼紧走两步照着离他最近那人抬腿就是一脚,直踹的那仆从好悬没摔个狗啃泥。那人回过头刚要叱骂,一见是他,立即矮了三分,眼露惊恐的道:“少...少爷回来了啊!”

“你们这些瘪犊子不干活儿,凑在一起谈论什么呢?”王劼冷冷吼了一句。

“回...回少爷,小的们没聊什么!”

“嗯?”他猛地一瞪眼,吓得小厮一缩脖儿。

旁边有个嘴快的,一时没忍住就说了实话:“少爷,他们说夫人被那神婆骗......呃......好多贵重物事,只因那神婆儿说......说您子嗣艰难......”

他支支吾吾刚说完,就被王劼一个大嘴巴抽的转了圈儿,叽里咕噜滚去一边儿了。

“以后谁再敢谈论主子之事,我就让他尝尝爷的厉害,保管教你生不如死!”王劼阴恻恻的说完,快步向内院正房走去。

罗氏正在榻上扶着头唉声叹气,之前提醒她神婆儿逃走的小丫鬟香雪,也被她罚去日头下跪着,说是什么时候神婆被抓回来,什么时候才可起来。

小丫头想要辩解几句,立时就有人拿帕子塞了口,委屈的在那只剩落泪了。

王劼风风火火的进了内室,见到罗氏立即嚷道:“娘,您这是怎么了?身体不舒服请郎中啊,何苦要忍着?”

罗氏有苦难言,又想起神婆说她王家子嗣艰难的话,心中更觉窝火:“儿啊,你能不能听娘一句劝,好好与那徐氏生个孩子出来,也省得我为此烦忧了。

今日这神婆就是利用此事引的我上钩,若不然娘怎会如此好糊弄!”

王劼一听要与徐氏一起,顿时皱了眉头,撇着嘴,一阵怵头。“娘,与您说实话,我一见那徐氏就腿软,根本不能成事儿。

您若是真想抱孙子,还不如早点儿将那穆丫头给我迎娶回来,到时候儿子定能如您所愿!”

罗氏无奈叹气,瞥了一眼自己儿子:“这不得一步步来嘛?再说你媳妇那么能干,家中里里外外料理的甚是齐整,外面的铺子庄子自从她管理后进项也多了不少,何故要惹她不快?

哪家不是先有嫡长子才能有庶子庶女,否则这偌大家业难道要交到一个庶子手中不成?”

王劼立时撅了嘴:“娘的意思是要我等徐氏有了身孕再娶穆丫头进门?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啊!娘,万一这期间家里给她订了亲事可怎么办,儿子不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