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表哥
众人闻言纷纷看向院门口,只见来人眉如墨画,眸若星辰,挺直俊逸的鼻梁,棱角分明的淡雅唇瓣儿,嘴角微微勾起,衔着一抹明朗的笑意。
颀长的身形衬得雅竹纹月白交领长袍格外挺括,外罩的水蓝色云雾纱对襟大袖长衫也愈加飘逸。
腰束天青色银丝绣云纹锦带,镂空雕花的银质发冠将乌发高束在脑后,只余几缕垂在额前,随着走动带起的清风向后飘扬着,无形中更添了几分俊美与洒脱。
此人正是一早跑去福全镇送货的何睿勍。
张桂花不觉看呆了眼,直愣愣的盯着门口,嘴巴微张,实在难以置信世间竟有比哥哥还要俊朗的男子。
徐俪菲本想揶揄几句,一时却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只恨自己娘亲将她生的平凡了,否则怎会连个张贵祥都拢不住。
赵氏见他进来,立即笑道:“何贤侄,你这是遇到什么好事了,笑的如此欢喜?”
穆敬荑起身跑过去,接过他递过来的布包,打开来瞧了一眼:“你怎么想起买这个?我娘都已经买了!”
何睿勍微微蹙眉,看向赵氏方向,见到几女面前小方桌上堆放的绣线,先是沮丧后又舒了口气。
“嗐,不一样,我这可是从尚品楼里买的,属于咱们这儿最为贵重的极品彩线,也只有临近端午才有得卖,一般人还寻不到呢!”
“净乱花钱!那几个金蟾都顺利交付啦?”穆敬荑嘟囔一句,转而问道。
何睿勍得意一笑:“当然,也不看看我是谁!马上要过端午了,哪个铺子不是盼着生意兴隆,想趁着节日大赚一笔。
你若是有能力,最好多做些,咱们节日时再摆趟摊儿去,多挣些银钱,作坊也能早一日盖起来!”
见他们两个人嘀嘀咕咕说了好一阵儿,桂花脸上神色变换,不禁喃喃出口:“敬荑姐的表哥生的真好!”
赵氏听了脸上立即带了笑:“那是,毕竟是大家出身,品貌自然不凡!”
桂花赞同的点点头,引的徐俪菲暗自欺了鼻子。
穆敬荑拎着装彩线的布兜就要放进屋里,被赵氏一眼瞥见,连忙拦了:“等等,你手中那是什么,快给我瞧瞧!”
“哎呀,娘,也没啥,回再看吧!”穆敬荑瞟了一眼桌旁的另两个人,不想被误会刻意炫耀。
可惜赵氏并没有给她躲避的机会,直接起身一把抢过,打开袋口,将里面的物事拿了出来。
“你这死丫头,有这么好的丝线为何要收起来,一起编了岂不更好!”
赵氏一边说着一边坐回原位,将彩线掏出几缕放到桌上,眼露挑衅的瞥了一眼徐俪菲,扭头对正走过来的何睿勍道:“何贤侄,这彩线你是从哪里买的,不便宜吧?”
“哦,婶子,这可是全福镇最高档的彩线了,即便是达官贵人家的夫人小姐们用的也不过如此。”
“呵,你怎肯定那是最高档的,年岁不大,话说的倒是不小!”徐俪菲语带讥诮的扫了那绣线一眼,撇了撇嘴。
“看来这位姑娘并不识货呀!唉,也难怪,毕竟普通人家没有几个舍得花一两银子买一小扎彩线的,何况我买的又是五色。
线的好坏更无需多说,用手一摸用眼一看自然明了。”何睿勍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穆敬荑身后,眼中渐渐露了笑意。
“福全镇的尚品楼,不知你们听没听过,那里只有常去光顾的客人,才会知晓每年端午前都会有开光纳福过的祥瑞彩线售卖。
每一支都是最好的天蚕丝经由多到工序精挑细选后再添加五福云香纱纺成,色泽艳丽,手感润滑,嗅之有淡淡奇香萦绕,常伴可避邪祟,利心养神。”
何睿勍偷眼观瞧,发现那两个陌生小姑娘连同赵氏都是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又添了一句:“噢,我忘了说了,这种线的名字叫遂愿!”
“啊?世间竟有如此神奇的高档物事,我能摸摸吗?”桂花惊讶的简直合不拢嘴,略带羞涩的问道。
赵氏瞥了一眼徐俪菲那想看又强忍着羡慕的纠结样子,立时站着点点头:“这有啥不能摸的,难道还能摸少了不成?说着就将线推了过去。
穆敬荑坐在小凳上正认真的编手绳,忽觉肩膀一沉,侧脸一瞧几根修长匀称的手指正搭在此处。引得她立时别扭的晃了晃身子,想甩开那只手。
“别动,我给你买了只银钗,小心摔了!”何睿勍低声道。
赵氏斜眼看着,嘴巴瞥了瞥,不禁有些羡慕起来。
暗骂穆云山从未给自己买过一件像样的首饰,邢风那个混蛋即使千般坏万般恶,却唯有一点令她分外感动,那就是舍得为她花银钱,几乎她所有好一些的衣衫首饰都是他送的。
一想起曾经也有人那样为她戴过簪子,心中不觉五味杂陈,只叹今后再无可能了。
桂花好奇的站起身,凑到穆敬荑身旁去看那只崭新的银钗。出水荷缀彩蝶绞丝造型的银钗,亮闪闪的插在如云鬓发之间,更映衬的她肌肤赛雪,唇红齿白。
“真好看!”桂花手指点着唇角,满满的羡慕。
此时的穆敬荑心中,却没有丝毫高兴之色。以何睿勍那抠门儿性子,怎会舍得花如此多的银钱为自己买礼物,绝对不可能,唯一的解释便是‘羊毛出在羊身上’,花的都是她的钱。
赵氏忍不住酸了一句,仰头瞟了眼何睿勍:“何侄子这一趟买了不少东西啊......”
“噢,瞧我这记性!”他一拍脑门儿,立即会意,大步进了屋,不一会儿便拿了几个荷叶包出来,笑嘻嘻放到了木桌上。
“婶子,我听表妹说起过您喜欢吃蜜饯果脯之类,特地每样都买了些,您快尝尝味道如何。”
赵氏依次打开,看着里面品质上乘的零嘴儿,脸上立时现了笑意。“嗯,选的不错!”她赞赏的看了眼何睿勍,捏起个蜜枣吃了起来。
桂花偷偷咽了下口水,连忙垂了头。
徐俪菲瞧见了,轻嗤一声,撇了撇嘴,开口道:“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回了。
我可不比敬荑妹子一时半会儿嫁不了人,不用操心绣活儿的事。”
她站起身,将自己带来的彩线敛好,装进背着的布兜里,拉起一旁的张桂花就要离开。
赵氏仿似伤感的叹了口气:“唉,女人也就美那么几年,等嫁了人生了娃,再照镜子就跟换了个人儿似的,丑的自己都看不下去啦!”
徐俪菲暗暗运气,扭回头挤出一抹笑:“婶子说的是,可若是一辈子嫁不出去,也未见得能逃脱鸡皮鹤发,孤苦无依的境遇吧?”
赵氏眼神一凛,很快淡淡笑道:“那也不至于,毕竟不愿嫁与嫁不出去是两码事,怎么也犯不着用阴暗手段逼迫人家,才能得偿所愿的地步吧!”
何睿勍听闻也跟着凑热闹:“表妹如此清丽出尘,聪慧能干,就连我都想与人争上一争,迎娶回家了!”
穆敬荑狠剜了他一眼,怨他与赵氏一齐胡闹打趣她。“那我送送你们!”说着她便起身追着桂花她们而去。
见人已走了,何睿勍立即敛了笑意,迈步回了东屋。
送走两人,刚要关门,穆敬荑就见自家老爹黑着脸,气哼哼架着拐仗回来了。
“爹,您这是被谁气到了,拉胚转盘这活儿李木匠没有接吗?”她连忙将木门开大了些,等着穆云山进来。
“哼,我是半路遇见张德旺那老小子了。”
赵氏起身,整理了下衣裙,叹气道:“那张德旺是怪可恨的,上次我也听见他在人群里编排咱们家了。”
说完她又乐了,得意的撇撇嘴:“不过我也没该着,论吵架他还远不是我的对手!”
穆敬荑连忙偷眼儿看了下东屋窗户,扯了赵氏一把,对着穆云山道:“爹,我表哥回来了,就在东屋呢!”
她本意是提醒自家爹娘小心说话,免得被外人听见后笑话。结果她爹却嘟囔一句:“那正好,我进屋跟侄子唠唠去,真是气死我了!”
得,人家全然没把何睿勍当外人儿!穆敬荑忍不住扶额,自家这点儿事全让那厮知晓了,脸面全无。
此时的何睿勍正歪靠在床头,手中戏耍着一把匕首,上下来回的扔着,一副百无聊赖模样,不知在想着什么。
“贤侄,贤侄……”穆云山拄着拐杖快步进了东屋。
何睿勍听到声音立即扭头看过去,见到来人,连忙跳下床,搀扶着穆云山坐下。
“穆叔,您这是去哪遛哒啦?”他口中说着,转身拿起箱子上的茶壶,倒了杯温茶递过去。“您先润润喉!”
“哎哎!”穆云山倍感欣慰的接过茶杯,一口饮尽,递还给他,愤愤的叹气。
“哎呀,我不是与敬荑探讨了改进制陶坯的工具问题吗,吃完晌午饭我就直奔了李木匠家。本来挺高兴的事儿,我给李木匠画了图,要他照着做个一模一样的……”
话说到一半儿,穆云山恼恨的捶了下床板,骂道:“回来的路上,我竟无意间听到张德旺那个老小子站在人群里,说我们敬荑的坏话。
原来这段时间我家丫头的名声都是他搞臭的,亏他还是个公的,竟比个妇人还不如!”
何睿勍挑眉,故意引着话头等他继续说:“他与人都说什么了,我还头一遭听说男子编排人的,他怎会如此闲?”
穆云山撇了撇嘴:“能有啥,他是张贵祥的二叔,不就是气祥子不满他强塞过去的婚事嘛。”
“那与敬荑表妹有何干系?”何睿勍一脸不解的看向他。
“嗐,还不是……”
“爹!”穆敬荑一掀门帘,快步进了屋,及时拦住了老爹的话头儿。
“丫头!干嘛,没见我这儿正跟你表哥说话呢吗?”穆云山抬头,微皱了眉头,脸色阴郁。
穆敬荑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何睿勍,嘟着嘴道:“我找他有事。”担心老爹不信又补充了一句:“正事,关于作坊的!”
穆云山一听这个,连忙摆摆手,“那快说,正事要紧,正事要紧!”
“我得带表哥出去看陶器,在这儿说不明白!”她给何睿勍递了个眼色,引得他出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堂屋,穆敬荑突然顿足,极力压低声音道:“我让你办的事你都办了吗?”
“噢,办了,图纸交给了林叔,若是做的合乎要求,就以一个檀木箱子十两银的价钱算。以后再根据盒子大小用料多寡,调整价格。”
“真贵!”穆敬荑不觉有些心疼,一个福禄兽顶多二百多文,他一个木箱子就要十两,那她制出来的陶器无形中就得在原定价基础上提高十两,上哪里去寻那么多人傻钱多得主去啊?
“唉,头疼!”她忍不住扶额。
何睿勍从堂屋角落拿起一个编制仔密的小竹篓,回转身递到了穆敬荑面前。“给你这个,是林叔特意收了摊回家取来给我的檀木碎屑。话说,你要这有什么用啊?”
“制香!”
“制香所需的材料没这么简单吧?听说有时候还要加中药粉,你那方法靠谱嘛?”
穆敬荑看了眼院子,喃喃道:“我需要开辟一个新产品,这样才能炒噱头卖个高价,把那檀木盒子用上。”
“炒噱头……什么意思?”何睿勍瞬间觉得自己脑子不够用了,这词他连听都没听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