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一章 苦修法

“六哥，你要出门？”在衡华准备时，突然窗外探过一个脑袋。见傅玄星满脸希冀，伏衡华轻哼：“我出门与你何干？作为太玄宗主，好好照顾你家道统。”“有什么可照顾的？且不论没有正经传人，就算有，也是按照师祖留下的功法修炼，根本不用我啊？”论战力，他已经胜过二龙真人，为当今太玄道统明面上的第一人。可论经营，他着实没兴趣，也没心思跟其他太玄道统的掌门比较。把持太玄天书，有合适好苗子就培养一下，传下天书道统，这就是了。至于玄微派，虽然东墨阳未归。但在周潇、张曦月等人努力下，也逐渐恢复昔日气象。时间久了，傅玄星待在山门也无聊，打算外出转转。看了看他，伏衡华道：“你如今身份，能随便外出？”“我回头闭关，偷偷离开几年——想来旁人也发现不得——六哥打算出门几年？”“一甲子时日。”“那我就闭关一甲子。”说完，傅玄星兴冲冲去准备。这小子，如此急躁性情，到底是怎么证道的？衡华暗暗摇头。烛阴天魔主的话，但愿是对的吧。“衡华——”桌上通天石亮起，伏向风声音传出。“我要去北洲了。”“北洲？”“妖族那边，我有点看不过。那座城，大哥也不方便露面，所以我打算过去传道。”伏宣和在北洲建立人族仙城，北洲所有人族尽居于此。眼下西北交战，这座人族仙城处境十分尴尬。而伏宣和作为圣皇的“姑父”，也不好插手这场乱斗。所以，伏宣和把这件事托付给伏向风，自己带着老婆返还南洲过日子，生养第二胎。“既如此，我有一道秘术，请兄长代为传入北洲。”伏向风瞬间警觉。“我听东方姑娘说，她前些年入梦，见赤气冲霄三千丈。仔细一观，却是琅环馆所出。她声称你又在研究奇怪道术，让祖母注意。”我就知道，我那“太皇太后抄检的梦”脱不了那丫头的关系。伏衡华心中嘀咕，面上笑道。“我那秘术本就不打算在东莱传播。跟兄长一样，我对北洲之事也看不过。此术乃取巧之法，东莱不可传，亦不能传。”“何法？”“苦行转渡·生君赐福。”通天石显现伏向风困惑神情：“何解？”伏衡华绘声绘色讲述这部法门的妙用。“我这法门需北部妖族立下苦行宏愿，然后依宏愿艰难苦行，磨砺心志，修出‘苦修之力’。而当苦修圆满，可向‘生君’祷告。届时，生君会进行赐福——力量所及，莫不可赐。”伏向风满脸茫然。“你确定？赐福？你能对北洲妖族赐福什么？你远在东莱，能干涉北洲吗？”“三哥若不信，可以自行尝试。就这样，你发一个宏愿，说自己前往北洲路上不言不语，一心飞行。待进入北洲后，苦修圆满，向生君祷告试一试。”伏衡华自信满满，伏向风将信将疑，但还是发下宏愿。没待多久，伏向风告辞离去，直奔北洲。他离去后，衡华也收拾完毕。将万神图卷埋在流沙河内，他独自离开玉庭山。山脚下，傅玄星偷偷摸摸变化为一条小蛇，躲在老松树下。见伏衡华飘然而来，小蛇立刻窜入他衣袖。“咦？六哥怎么不把他俩带上？”“方仙洲灵气恢复还需要一些时日，需要我的万神图卷缓慢调息。他俩留下，可帮我打理。倒是你，没有他俩在，这端茶送水、护卫打架的活，全靠你啦。”“好说，好说。”待离开玉庭山范围，红光从伏衡华袖袍飞出，再度化作一位英武青年，红衣如火，腰佩木剑。“六哥，咱们第一站去哪？”“北海，然后转道北洲。当然，咱们可以先去看一看雷龙王。”傅玄星面色一肃，轻抚腰间木剑。伏龙玉剑传给干儿子伏德音，傅玄星眼下又用玉庭山上的桃木削了一把桃木剑。借南明离火剑鞘滋养，也有灵器品质。“我们这次，送雷龙王归天？”“只是看一看他的状况。”灵光闪动，二人瞬间挪移至北海。伏衡华履浪如陆，很快进入雷葬区。曾经，这里是他畏惧不已的死地。但眼下，雷龙王反要躲着他走。察觉伏衡华到来，雷龙真魂早已裹着龙尸藏匿于海底，不敢在伏衡华跟前卖弄。红衣青年跟上：“要不，我去水底看看。”“不必，只是随意看一看。既然他躲着我们，说明没力量反抗。暂且留着，等我们回来解决黄龙王，再来弄他。”伏衡华感觉到自己身上的不协调。第二次蜕变已迫在眉睫。此刻，犯不着冒险。他招呼傅玄星，二人匆匆投身飓风带。当进入狂风之中，伏衡华再也抑制不住体内的造化道力。轰——傅玄星眼见伏衡华体内爆射万道白光。“六哥！”只见衡华肉身炸裂，无数血肉碎片飞溅在风暴、海域。而一团造化元气裹着生命精元，迅速形成一枚造化元胎。“帮我护法。”衡华声音传出，灵神默运《造化会元功》，一缕缕银辉月华在元胎闪烁，于灵胎之内又生赤婴。遥远天穹之上，东方芸琪端坐太阴府内，似有所感，看向北海飓风带。“倒是比我预计中更快。只是这尊遗蜕，不是说好留在四瑞洲吗？怎么舍给北洲了？”正谓：心猿正处诸缘伏，劈破旁门见月明。被东方芸琪借贺云卿遗留的那一句话点破迷障，伏衡华已有所悟。眼下灵光乍现，伏衡华彻悟天人之妙，终于迈入慧心二阶的第三等——天智。此后智达天人，慧通神明。没有任何异象、动静。只是自然而然，伏衡华感觉到自己的变化。眼前诸多事物的思索越发清晰，观看世界法则的角度也发生大变。傅玄星在旁守护三日，忽见元胎破碎，有一少年现身，面相十四五岁。他一脸无语，看看自己，再看看伏衡华：“六哥，你比我还大三岁，能不装嫩吗？”天天摆弄十八岁的样子，已经很让人嫌弃。怎么重塑肉身，还往小了捏？“你懂什么？我这是正经的天人圣体。年纪，与我的功法息息相关。想要真正成年，需要走完第三次蜕变。”衡华看着海域浮沉的血肉碎片。傅玄星在这三日功夫，已帮他将诸多血肉碎片收集起来。他手一招，羽扇现身，轻轻一挥，六丁神火在血肉堆积处熊熊燃烧。很快，他的遗蜕便燃烧为一团浮动的金色本源。谁说遗蜕必须是人的姿态？对伏衡华而言，遗蜕只是他手中的工具。随着心念变化，那团本源在其手中变成一张五光十色的神网。造化天网、赐福灵网……这张网便是他的遗蜕，可以有无数种称谓。但其根本功能只有一个，替代伏衡华包裹一方神洲的法则，从而进行造化赐福。“走吧，去北洲。”二人穿过飓风带，进入北洲的南海域。眼见河山在望，伏衡华把手中神网抛出。“去！”傅玄星只见伏衡华将神网洒下，无数玄妙繁杂的轨迹缠绕北方神洲。他虽不解其意，却也感知到北洲造化道炁的流转开始改变轨迹。“造化。”傅玄星面色肃然，合十对北洲行礼。在遗蜕融入北洲的那一刻，已经不仅仅是六哥的遗蜕，而是北洲天道法则的化身。……北洲某洞穴，白狐带着一群出生不久的弟弟妹妹们，正对“生君神像”祭拜。突然，神像闪耀灵光，一片赐福撒在这些白狐狸身上。为首的白狐身躯一颤，立刻变化为人身狐尾的婀娜少女。她跪在神像前，露出狂喜之色。“大神对我们一族赐福了。您放心，我会为您传播信仰，”……伏向风走入北域仙城。这座城池位于最南侧的海湾，目前有生人五百万。眼见灵石堆砌而成的仙城，伏向风暗忖：“这处仙城与玄元城相类，也是一城媲美一国的思路？”城分诸层，在各绿坪花圃处，种植数不尽的灵谷时蔬。仰仗天空中的一面日月盘，为城内源源不断提供日月光辉，催生五谷庄稼。突然，他感觉自己体内多出一股奇妙力量。似乎，自己来之前的那个誓愿已经圆满了？察觉造化气机缓缓自南方蔓延而来，伏向风福至心灵，心中默默对生君祷告。“我希望此城五谷丰收，丰衣足食。”很快，脚踏祥云的白衣少年现身，应言赐福。“赐你丰产之力。居于此城时，城内五谷产出翻倍，一年三熟。”说完，生君显化消散，伏向风体内的那股苦修之力也随之消失。伏向风一怔，看向自己手背。正有一个象征“丰产”的金灿灿神纹。“这小子——这哪里是邪术，分明是神道秘法啊？”……造化天网渗透至北洲，又有一群白狐主动帮忙宣扬生君信仰。诸妖王对生君根底心知肚明，有好事者尝试苦修，立愿赤身裸体，倒立于山门口三月不吃不喝。三月圆满，向生君祷告。身着白衣，手持莲枝的法相在空中现身。“你功行圆满，想要什么赐福？”那大妖小心翼翼道：“祈告上主，我想要与西洲大军对战的神通。”生君抬起一只手，轻声道：“吾予你石瞳一只，凡石瞳照见，当为不言不食不知之岩。”金光照耀，大妖额头隐有异样。等他反应过来，生君消失，而他额头出现第三只眼睛。目光所及，前方一切统统化为石头。大妖狂喜，直奔战场而去。自然，他不知道的是。他这三月苦修之力被生君取走。赐福本身，亦是一种交易。以苦行换赐福，此类苦行元力堪比最纯净的愿力，却又不涉及信仰因果。赐福完成，便是交易完成。……衡华于北洲青巢山歇脚，察觉造化天网开始缓慢推动，不觉露出笑容。傅玄星作猎人打扮，抱着一只野兔慢悠悠从山林出来。“六哥，今晚我们吃兔子吧？”伏衡华随手一道“麻辣兔符”，那兔子身上的皮毛、内脏、血水统统消失，取而代之是一盘已经烹饪腌制完毕的麻辣兔。傅玄星无奈一叹：“你就不能用正经点的作法吗？”“我的造化符箓与正经烹饪没差，同样味道。”“意境，意境不同，懂吗？自己花费几个时辰烹饪，和随随便便一道符箓，那就不是一回事啊。”傅玄星一边说，一边蹲下来准备餐具。衡华笑了笑，继续打坐参演《造化会元功》。第二道遗蜕散去后，他体内金丹也好、元婴也罢，统统都不存在。此刻的他是一尊先天而生的仙人，唯有造化元力在体内流动。他需要重新按照造化会元功的结丹修行，再度演心猿，参金木，练就水火之变，成就金丹。重证金丹，便可圆满第三次蜕变。届时，便可真正从实力上比肩真仙。“经圣婴之难，车迟乱道，通天水宅、解化邪胎……最终历经二心归一，此中需诸多劫难啊。”在东莱神洲，因为天地眷顾的缘故，伏衡华感觉不到劫数。但走出来，他感觉自己道心频频示警。旁的不说，这圣婴之难，自己必遭一场大火之厄。“不过眼下北洲受造化天网束缚，劫数落不下。应该还要往更远地方，才能让劫运压倒我的造化气数，把我打入劫内。”衡华稍作放心，继续修行玄功，观看北洲诸妖苦行。……那得到伏衡华赐福的大妖，依仗一只石化天目将诸多大军阻拦。很快，苦行赐福之法在北地流传。甚至西洲大军得闻这门奇怪的修行法门，也纷纷开始尝试。当然，这也是一个试探。东莱小圣人到底是打算偏帮北洲呢，还是一碗水端平？反正用圣皇原话，若伏衡华一心偏帮妖族，他不介意把官司打到天胥神洲去。但衡华对苦修之人并无歧视。莫说妖族、人族，即便是龙凤神兽，神魔昆物，都可以苦行。只要在北洲苦行，且感应“生君”求取赐福，他都给。比如：某西洲大将：“我想要刀枪不入、水火不侵的金身。”“应许汝愿。”果然，其得到一尊坚固无比的金身。直到被一位藤蔓得道的妖王求取“无孔不入”的赐福，从九窍刺入体内，生生吸干生命力而死。还有某大妖要求自己拥有不死之身，不论白天或黑夜，任何人都无法杀死自己。结果被某位宰执亲自出手，在晨曦时刻，夜晚与白昼相交，拿着一根笏板硬生生锤死。短短一年时间，伏衡华与傅玄星便在北洲见到各式各样眼花缭乱的赐福。而得到众人的苦修之力，伏衡华的法力也在缓慢增长。一年苦修之力，对伏衡华已可媲美三月造化之功。若是十年、百年，乃至千年、万年呢？而若是百人、千人、万人呢？伏衡华修炼造化大道，最大麻烦是法力。一个人苦修，伏衡华需要千年万年才能完成后续功法。但有众人之力相助，那就不一样了。而一般的法力，伏衡华嫌弃驳杂、品质低下。让他人对生君苦修，然后以造化大道进行赐福。这种至精至纯的苦修之力，不仅无害，还能让伏衡华尽快完成第三次造化遗蜕。……一年后，伏衡华二人离去。几道隐秘神识降临降临造化天网，通过白狐族的木像，观察北洲变化。“奇哉、奇哉，一门新的修行体系——大兄不愧是我等中的智者，竟早早布局谋划至此。”“是啊，我一直以为：伏衡华带给我们的机缘是神宗大兴，人族气运分裂。没想到，竟是这一种法门。”一位位古神意识在空中交流。他们假代伏衡华对一尊“生君木像”赐福，帮伏衡华传播信仰。是某位古神的预知梦，预兆此举会对他们造成有利影响。可具体是什么影响，那位古神也不明白。但眼下，所有古神都明白了。伏衡华在信仰体系之外，不，是借助信仰体系增加一种帮助古神们增加实力的方式。古神们碍于自己的大道领域，在证道后很难有所精进。除非扩张自己的领域概念，将自己象征的这一种道推动至极致，亦或者夺取他人的道进行融合。但这样做，便意味着神战。天地之战的很大一方面因素，便在于此。而舍此之外，便是信仰愿力了。古神们在一次次大战中，发现生灵的愿力可以提纯为灵性，帮助他们提高神力储备。只是这种方式也有局限性，如果纯度不够，被众生信仰污浊，也会让古神根本受到损伤。但伏衡华创造的“造化天网”找到另一种思路。苦修之力，类似信仰愿力却没有相应的因果。只要古神舍得赐福，便可抛弃原本的广撒网模式，以精益求精的方式换取力量储备。“看此子作为，我越发想要将他拉入我们的阵营了。”“天地之战开启在即，多一位造化古神，对我们十分有利。”“可他无意加入我们……”“无所谓，我们等得起。这一战，又要打上千万年。只要他死了，我们及时救走魂魄，自然可以合力培养为古神。”“有理。”“那我再去盯着他。”古神们交流时，突然青巢山有一道灵光亮起，转而有文书飞入天网，直接落入古神们手中。那是伏衡华与古神们的一场交易。具体交易了什么，北洲众生自然不知。但他们很快发现，赐福的领域和功能似乎多了许多。不仅可以要求不死之身、战力提升，也可以要求其他各方各面的赐福，甚至涉及命运与时间。……苗龙雷洲，烛阴天魔主咧嘴一笑。“好嘛，你这何止是瞄准灭世道果，竟然连善乐、玄明的思路也要效仿吗？”交易，不正是那两位天魔主曾经的思路？只是魔道的交易过于凶险，暗藏陷阱。伏衡华的交易便正经多了，而要求众生苦修也从根本上，杜绝许多偷懒取巧之辈。再加上一群古神加盟……烛阴天魔主琢磨后，暗暗摇头。怪不得那些老伙计对他青睐有加。这小子的赐福法，的确为古神一脉开启新思路。甚至古神们观看北洲，也从伏衡华的举动中发现一个捷径。苦修不限制对象。妖魔鬼怪都可以，而古神也可以苦修。完全可以两位古神相互苦修，然后彼此赐福。这一举，直接壮大古神们的底蕴，绕开古神无法修行的弊端。这才是众神之福音。烛阴天魔主遗憾地看向虚空邃暗：“老朋友，这一场天地之战，怕又是我们古神一方要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