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二章 出海记

海域，一叶扁舟随波逐流。傅玄星坐在船头，无聊地打量不曾变化的海上风光。衡华真就是游历散心，并无任何目的。走到哪算哪，全凭直觉和天意。二人在北洲最北侧入海口下舟，随波而动，任由海浪为二人指引方向。“六哥。我记得西洲那边有北洲之外的水文图卷，咱们还是拿来用一下吧？”北洲之外还有更多由人族繁衍生息的神洲。西洲仙朝的真正目标，便是那些仙洲。“犯不着，随天意而为吧。”伏衡华躺在舟尾，闭目养神。功法自行在体内运转，衡华并未操纵。目前他在期待，那些古神前辈会不会再行出手，为他“指引前路”？他与古神们的交易很简单。对九天古神们开放“造化天网”，只要求古神们答应自己，不可在天地之战中，主动对玄旦人族一方恶意出手。伏衡华也是人族，自然也在此范畴。若是在此之外，古神们刻意作法牵引他的去向，那也无害，不是吗？可二人在海上漂泊三天，也不见古神们行动。仿佛拿到“造化天网”后，古神们已对伏衡华失去兴趣。呼啦——傅玄星从水里钓上一只大蚌。“六哥，今天咱们吃‘汆海蚌’吧？我记得，咱们昨天还剩下一些高汤？”“可以。”衡华懒洋洋回了一句。因为自家喜欢用符箓做菜，傅玄星几番强烈抵制后，他已经包了做饭的工作。既然不用自己干活，那自然是听从傅玄星的。“我记得咱们还带着不少北洲特产，一起用高汤汆烫，然后再弄个料汁……”傅玄星撸起袖子，直接开干。衡华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拿出羽扇轻摇，目光随意扫向海底。不多时，就在傅玄星摆好菜码，拿出锅具准备汆烫时，突然一道白虹自水底跃出，落在船中央。咚——小舟连晃数下，伏衡华见状挥动羽扇，将小舟延展，并定在海面不动。“阁下在水里盯了我们半日，何有事？”白虹所化的白衣少年提着两条等人高的大鱼，兴冲冲问：“两位吃饭，能搭个伙吗？在纯月海上的一切食材，我全包了。”伏衡华摇动羽扇，笑而不语。傅玄星上下打量少年，尤其是看到他头顶的蓝色龙角，不禁奇道：“你是龙族，竟然敢靠近我？你不怕？”“怕什么？”少年一脸天真走到傅玄星跟前，目光盯着翻滚琥珀色高汤的铜锅，喉咙吞了吞。“好香啊——”难道是我修为精进，南离剑鞘和屠龙命格隐匿，一般真龙察觉不到？可我俩身上有龙王施加的屠龙诅咒，按理说……一切龙种都该避着我们啊？“那就一起吧。”伏衡华见少年没有恶意，羽扇轻挥，再度添置一份碗筷。看着碗筷，少年学着傅玄星的模样尝试使用。“你第一次化人？”傅玄星惊讶道。仔细看，这少年与伏衡华的模样有点相似。“嗯……你们俩是我第一次见的活人。”少年研究碗筷，很快就熟练操作筷箸，与傅玄星一次汆烫蚌肉。“汆蚌需要反复多次……等等，刚才烫过的高汤直接倒掉，不要反复利用，更不要回锅里。”傅玄星飞快拿出水盂，让他倒掉废汤，然后手把手教导他如何饮食。伏衡华作为兄长、米虫，一心等傅玄星给自己弄好。目光盯着水底，他微微点头，然后笑着指了指龙角少年。水面泛起一阵疾快波浪，却没有出面干涉。待傅玄星准备就绪，伏衡华也走过去吃饭。三人一边吃，一边闲聊。少年问及二人去意。傅玄星坦然道：“不知道，我兄弟二人外出游历，寻摸成仙机缘。也不知该往何处去，只要不迷路，认得回家路，去哪都可以。”少年一边用高汤烫青菜，想了想道：“我前天就见你们了。你们随波而走，掉向好几次。但如果没有目的，那也好说了。你们现在沿着东边走，出了这片海，是一片红色海水的海洋。在那座海上有座神洲——只是没多少人。如果再往外走，还有一座神州和海域。”他简单讲解路线后，埋头和傅玄星抢食物。哪怕有他带过来的月纹石斑、银龙剑鱼，傅玄星和他也没能吃饱。二人看着已经枯竭的食材，对伏衡华打了声招呼，再度下海捉鱼。“涮鱼肉锅？倒也不错。”伏衡华看着狼藉的“战场”，将充满杂质的高汤清除，又重新用鱼骨熬煮，等待二人归来。不久，水浪中走来一位蓝裙少女。“多谢先生招待弟弟。”“公主是这片海的龙女？”少女微微点头。“据我所见。这片海内已无天龙坐镇，除却你们姐弟外，似乎还有一条临近突破的母龙——你们母亲？”公主脸上露出讶色，随后有一丝警惕。“放心，我对你们无恶意。若我兄弟要动手，第一天便去你家龙宫了。”伏衡华沉吟思忖，然后羽扇轻轻一挥。仿照自己感应观摩苍、赤、白、雷、风、云、黄、延圣八龙王形象，幻化一道“八部天龙符”。“这符只能用一次，可以感悟天龙气息。算是我兄弟二人的过路费吧。”“岂可如此？”龙女当即一惊，连忙婉拒。但她的手已经将“八部天龙符”收入袖袍，再也不拿出来。“咳咳……先生对我们龙宫的帮助，本宫回头必有重谢。”先把自己身上的手串、玉环摘下来，想了想，她又把头上玉簪取下来，统统送给伏衡华。“我回去再找找，应该还有你们人族修士的东西。”衡华哑然。“公主何来这些人族的法宝首饰？”“早年寻人买的。”公主不愿多言，衡华也知趣没问。龙族的秉性，怎么买的，那就有的说道了。龙女没多待，眼见弟弟快要回来，而自己也打算回龙宫找母亲复命，很快告辞离去。只临了嘱咐：“先生。我家管得严，趁父王前往海皇宫觐见的功夫，弟弟才能外出游玩。还望先生好生照顾，他的伙食费，回头本宫自会结清。”噗通——龙女入水消失不见。没多久，傅玄星和白龙少年归来。除却大鱼十数条外，还有虾蟹半百，蚌螺类更是不可计数。衡华屈指轻弹，将这些水族生灵的灵魂牵引，无声无息间送还星天，并附赠一点造化元气。其下一世，有望开启灵智，踏入修行之路。当然，伏衡华眼下也不知晓。这些被他吃掉的普通水产在落入星海后，被一股玄妙星光牵引，落入一尊神光赫赫的“生君法相”前。得“生君光辉”照耀，精魄纷纷凝成实体，在下一世以人身降生。而有这份因缘，下一世的他们也更加容易感应“生君神道”。这是某些好心的古神，为伏衡华准备的登神资产。苗龙雷洲，烛阴天魔主算是最密切关注伏衡华的一位大佬。看着同伴们仔细小心地安排伏衡华前程，他满脸无语。“虽然造化大道跟我们都不冲突，且天然站在宇宙一侧，对宇宙演化十分有利。但你们既不是他爹，也不是他妈，至于这么上赶着去巴结吗？”再看苗龙雷洲自己选中的“主角”。在这偌大舞台上，他已和不少人冲突，各种装逼打脸迈向更高层次。每一次成长，都伴随着血腥与杀戮。几乎没有多少前辈愿意提携，一个个提防戒备，明里暗里打压。“这人比人，这待遇……你们这些老家伙有点自尊自爱可以吗？你看雷洲这些真仙，对我选定的主角各种打压迫害，敲打谋算。人家都有高手的自尊、脸面。再看看你们，真丢人！”烛阴不住摇头：“羞于尔等为伍！”不过他很清楚这些古神们的急不可耐。“造化天网”的计划很简陋，只是伏衡华弄出来的粗糙点子，需要后续许多古神的精力来完善。但偏偏古神“依道而存，受道而立”，无法将伏衡华抛开，自行模仿单干。古神们碍于古老誓约，大道属性泾渭分明，也受到严格制衡。造化天网，必须由造化大道为引。而古神们没有这个属性，哪怕神通无量，也必须寻一个“造物主”来牵头，作名义上的主持者。他们可以假借“生君之名”，但却不能绕开伏衡华行事。为此，他们期待伏衡华加入古神阵营，也愿意因为伏衡华，对玄旦人族多一分宽容。短命的人种，能在大地延续多少年了？百万年？千万年？十亿年够不够？百亿、千亿他们也等得起。曾经最古老的那一次战争，九天九地总共打了将尽二十万个元会。他们有时间和耐心，等待人族凋零。伏衡华再无族人。那时候的他，自然而然会转变心态，成为和他们一般古老的伟大存在。至于帮伏衡华打造“生君信仰”，只是提前给他准备家底。便于伏衡华一步登天，蜕变古神之躯。……白龙少年随伏衡华二人游舟三日，伏衡华兴致上来，索性将自家各种名贵、且与海洋有关的灵膳一一展示。吃得少年欢喜不已，就连龙女公主也偷偷摸摸请伏衡华开小灶。三日后，在少年依依不舍的送别下，伏衡华二人离开这片海域。等小舟走远，忽见远方有一条白龙跃出水面，对二人方向狠狠一喷。噼里啪啦的宝光落入舟内，却是整整一船的珊瑚、砗磲、明珠。当然，除却这一船珍宝外，龙女公主感念伏衡华恩情，也偷偷借助水浪送来一些修士们的道书与丹方。看了看这些道书、丹方，衡华掐指推算，又看向这片红色海域中央的朦胧轮廓，不觉一笑。“看来，又要送机缘了。”没办法，造化运行的其中一条，便是散布福泽，让自身影响一域之造化运行。等到这方荒洲，又可传道了。“六哥，这海好凶啊？”傅玄星驾船前行，忽然察觉不对劲。比起刚才那座海，这座海域覆盖的神气让人发寒。“而且这片海域的主人不是真龙，好像——好像是一只深海巨兽？”“它本人已经去海皇宫觐见，不在这里，不用理会——若有水族前来阻挠，直接打回去便是。”伏衡华如此说着，将羽扇挂在船头。霎时间，炙热火浪爆发，将原本便通红的海水烧得更加红透。而此时，灵舟也散发阵阵生机，将整片海域的水族护住。除却那几位顶尖的海洋高手察觉外，其他水族生灵连水上如同太阳一般炙热的仙器威能也察觉不到。海王宫，那几头巨兽慑服仙器之力，不敢贸然侵扰，默默看着伏衡华哥俩前往海洋中的荒洲。这座神洲已出现人族国度，只是修真之道尚未完善，只有零星几个筑基修士。傅玄星张望着道：“看样子，这类比通天洲启蒙时代？六哥，快看看，本洲的开道之祖还活着吗？”“已经死了。”伏衡华脚踏大地，心中油然而出一丝悲伤。大地的记忆缓缓对他倾诉，曾经发生于这片神洲上的往事。伏衡华看到一群先民从荒洲灵脉诞生，靠着天然而生的记忆，几个智者建立部落，继而开辟城池，建立国家。但随着国家成形，几位得到大地青睐，具备“重瞳”“慧心”“灵视”等天赋的智者们便出现分歧。随着修真之道的创立，这些人大打出手，人间国度也一再分裂。又有数百年过去，这些曾经的先民已经死去。他们留下的修行功法与传承，被后裔们继承，又建立起一个新的国度。傅玄星看到伏衡华与大地交流，暗忖：“这便是‘天智’的玄妙，一洲灵脉主动对六哥开放？”他哪知晓，这是“玄旦之盟”的作用。人之子迎娶地母神，成为大地认可的“女婿”。只要行走在人族光辉照耀的神洲大地，灵脉便会将伏衡华视作自己人，将记录的历史对其开放。衡华看过地脉的记忆，唏嘘不已。“玄星，看来咱们要在这里留一段时间了。”“教这个神洲的人仙术？”“不，一如曾经通天洲的自立。这个神洲的人族也必须自立自强，独立创造属于他们的道路。我刚才得到的功法、丹方，只能作为辅佐，充填这个神洲自身的体系，而不可喧宾夺主。”衡华目光扫视人间国度，目光落在一个破落的小门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