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洞府

“咯嗒。”王魃站在陌生的界膜上,看着脚下与小仓界微有些区别的界膜,神色微异:“竟然连界灵都没有……”耳边,传来了仓浮子充满了惊疑的声音:“不应该啊,小仓界诞生之后没多久,我便诞生了,按说界灵哪怕灵智低一些,可也不应该没有啊。”王魃神色不变,只是以神识与之交流:“你确定么界海之大,也许就有那种特殊的界域诞生不了界灵呢”“这……”听到王魃的话,仓浮子也有些不确定起来。它是基于自己的经验而得到的结论,却也并不能确定其他的界域便一定会有。“或者,有没有种可能,界灵自己离开了……”王魃忽地又问道。“自己离开”仓浮子微有些错愕,但左思右想,却也想不通:“我想不出它有什么办法能独自离开,界灵界灵,丢开了界域,哪还有灵”听到仓浮子话语中的浓浓困惑,王魃微微摇头,知道从仓浮子那里应该是得不到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当下也不犹豫,对仓浮子道:“既然是无主之地,那外面的浑沌源质便都收起来吧。”“我去看看这里面有无世界本源残留。”同时又解除掉对翻明的限制。仓浮子和翻明顿时都不由得精神一振。翻明早就憋得狠了,它身躯庞大无比,虽神通无敌,但也胃口极大,如今得了王魃的松口,哪还客气,把巨大的鸟嘴一张,随即便对着面前的混沌源质海饮起来。而它背上的小仓界也不甘坐视,皱巴巴的界膜如鳞片竖起,随即一股巨大的吸力吸引着附近的混沌源质疯狂涌入。见小仓界和翻明都忙活了起来,王魃收回目光,朝着方才汲婴等人联手破开的界膜洞口落了下去。唐籍也连忙跟了下去。姜宜则是呆在小仓界,防止外面有什么异动。穿过了界膜。只觉四周明显有一股压力传了过来。那股压力说不清道不明,仿佛是一种无形的排斥之力,让人有种不适之感。王魃神色不变。不同的界域自诞生之日开始便会有各自的规则形成。界域内原生的生灵不会有什么感觉,但其他界域的修士若是来此,自然能够感受到两个世界中不同规则的区别。是以王魃并不慌张,目光从容地看向四周。入目便是微有些暗沉的天空,云朵压得很低,和地面的距离极近,充满了枯寂、阴沉、衰败的感觉。空气中也弥漫着一股硫磺、硝石的味道。灵气不算太过稀薄,但也乏善可陈,比起当初的陈国还要稀薄一些。“这里似是多有火龙。”唐籍在王魃身侧低声道。火龙并非是说灵兽,而是指火山。王魃点点头,点评道:“此处作为修士参悟道意之所,倒也不错。”小仓界的修士来此,很容易体会到两界之间规则的差别,从而对‘道’有更为深刻的领悟,这正是他这么说的原因。只是眉间很快便浮起了一抹深深的疑惑:“有些奇怪……这方世界按说位格比小仓界还要低,怎么我们入了界内,却并无雷劫出现”唐籍闻言,也点头道:“这也是我们奇怪的地方,不过也是好事,方便咱们尽快探索此地。”小仓界内,自天地降格之后,但凡敢于堂而皇之行走在界内的化神修士都免不了被雷劫盯上,当初即便是韩魇子,也不得不极力收敛气息,甚至不敢轻易出手,以免引来小仓界的制裁。然而在这座更小的界域内,却反倒是如入无人之境。王魃倒是猜到了一些原因:“看来是因为界灵不在的缘故。”也没有再多想,他还是第一次来到小仓界之外的世界,心中也多少有些好奇。见唐籍跟在旁边,他脸上露出了一抹轻笑:“唐师叔,你便和汲婴长老一起忙去,我自己转转。”唐籍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点点头:“那我先去了……副宗主勿要大意。”说罢,便化作一道流光,飞远了去。显然不光是王魃,唐籍他们的心里也都对这座新的界域充满了好奇。见唐籍飞远,王魃立在高处,从高往下,环顾了一圈此界界内的情形。很快便对这方世界有了一些直观的感受。此界甚小,单论面积,与昔日的大晋也相差不大。只是界内的布局和小仓界却区别明显。此处四方皆是陆地,唯在陆地中间处,有一片颜色发绿的内海。荒蛮、原始,是王魃对这个世界的第一印象。没有半点修士活动的迹象,仿佛亘古如此。而如唐籍所言,这里的确有不少火山,甚至十分活跃。就在王魃扫视这里的时候,内海旁便有一座不大不小的火山喷发,熔浆汩汩流淌,黑焰浓烟弥漫了小半个天空,俨如末世之象。只是此处的生灵们似早已习惯,也不怎么惊叫,从容奔走躲避,除去一些挪不走的草木灵植被火山熔浆推平,却是并未有伤到多少野兽、凶兽。而那些被熔浆推平的灵植却又很快便在滚烫的熔浆中重新复苏,展现出了极强的生命力,甚至能够吸收着熔浆中的浓浓火气,长得更为旺盛,绿意盎然。“这些灵植倒是有点意思,果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生灵。”王魃也不知道汲婴他们有没有采集这些灵植,干脆亲自动手,挖了几株从未见过的灵植收了起来。不过他的举动,却是引来了不少活物的注意。一头目露红光,双齿如剑一般凶相毕露的狮虎状凶兽仗着自己强横,当先扑了上来。一头便撞在了王魃的护体屏障上。哀嚎一声,随即便夹着尾巴,头也不回地狼狈而逃。王魃微微摇头,一头三阶凶兽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若非他收敛了法力,方才那一撞便得粉身碎骨。他甚至都懒得去一个个抓这些凶兽,神虚目微微一闪,这些凶兽的血脉便在他的目光中逐一展露。“咦……这些凶兽的血脉倒是还不错。”王魃有些意外地扫了眼四周仍旧有些懵懂的凶兽们。这里的凶兽和小仓界内的凶兽、灵兽们长得都有些似是而非。大部分都能看到熟悉的影子,但也有少数凶兽是王魃在小仓界内从未见过的本土特殊品种。让王魃最为关注的,便是在熔浆之中游动的一头怪异灵兽。初看如同一朵金色的莲花,顺着熔浆的喷发,一路从火山口漂流下来。却在沿途遇到凶兽尸身的时候停下来,支起两足,飞快扎入凶兽尸身之中。看起来像灵植更甚过灵兽。但以王魃的眼力,却又能清楚地看到这金莲灵性十足,活力非凡,能动亦能舞,正是再标准不过的灵兽了。“有意思。”王魃静静观察起来,却见这‘金莲’底下双足插入凶兽尸身之后,金色莲瓣便如颤栗一般剧烈抖动。下方的凶兽尸身迅速枯竭,在短短时间内便化作了森森白骨。而这‘金莲’莲蕊处,竟是长出来一颗金色的微小莲子来。‘金莲’并未停止,又重新落回旁边的熔浆中,很快,这熔浆中的火气便融入了金莲,熔浆迅速凝固,金莲莲蕊处的微小莲子也飞快长大。转眼便结成了一颗珠圆玉润的大莲子。而也是在这大莲子结成的同时,‘金莲’莲蓬位置竟蓦然裂开了一条如锯齿般的缝隙,竟是一张嘴巴,对着那莲子一口吞下!然而这一下却扑了个空。‘金莲’茫然地举起莲蓬——那是它的脑袋,莲蓬的中间处又裂开了一条缝隙,那是它的眼睛,眼睛里此刻充满了茫然。它的面前,王魃好奇地捏着手中的金色莲子。这莲子个头不小,好似鸡蛋一般,其上隐有清凉之感。让他微有些吃惊的是,他竟隐隐感觉到自己的元神似是有些雀跃!“这玩意,竟对元神有好处”王魃目露惊异,轻轻摩梭了下这颗莲子,感受着元神中自然升起的一抹少许的渴望。他看得很清楚,这‘金莲’灵兽分别吞了凶兽尸身和地底熔浆的火气,才有了这颗完整的莲子。这个过程,让他一下子便想起了灵鸡下的鸡蛋。而不同的是,这莲子似乎也是这金莲灵兽的食物。感受到面前‘金莲’莲蓬中间裂开的缝隙里投来的紧张目光,王魃沉吟了下,抬手一招,方才那头不识相的狮虎状凶兽便从远处倒飞了过来,在‘金莲’的面前脖子一歪,便无声无息地没了气息。‘金莲’顿时浑身一颤!莲蓬上的那条裂缝里,满是惊恐!王魃随意地将这头凶兽丢在了‘金莲’灵兽面前,指着那凶兽的尸身,脸上露出了一抹看似和善的笑容,声音柔和:“来,再来一遍。”‘金莲’灵兽呆呆地看着王魃,一阵沉默之后——它毫不犹豫地伸出了两条纤细如同根须一般的细足,犹如提着裙子,踮着脚尖的少女,撒腿便跳入了不远处还未凝固的熔浆之中!看着‘金莲’灵兽慌忙逃窜的样子,王魃微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样子灵智不算太高。”“不过能对元神有效果……”王魃目露异色。那‘金莲’灵兽不过是三阶层次,可结出的莲子却能让他这个五阶修士都生出一丝渴望的情绪,显然绝非一般。毕竟能对元神有效的宝物,整个小仓界也找不到几样。这样的意外之喜,他自然不会让它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不过神识散开,他又不禁微微皱眉。神识所过之处,却并未看到有第二只这样的‘金莲’灵兽。他看着那唯一的一头‘金莲’灵兽溯‘岩浆’而上,转眼便已经跳到了那处喷发的火山口上,随后一头便栽了下去。心中稍作沉吟,他却并未立刻出手,而是身躯也化作了一道虚影,跟着飞下了火山之中。但见一片滚动的岩浆之中,不时有凶兽的身影出没,烧得火红的岩壁之上,竟还有灵植傲然生长。本是绝境之地,却反倒是成了一些特殊生灵的圣地。王魃目光扫过,心中微有些赞叹,一路深入,神识始终锁定那头金莲灵兽。周围的岩浆对他并无多少影响。但没多久,随着地层的深入,四周的环境也渐渐对神识有了限制。这里毕竟不是小仓界,规则限制之下,除非强行打破,否则哪怕是他也会有影响。“这里怕是要到这座界域的地下核心了……”感受着下潜的深度,王魃心中不由浮起了这个念头。而变化也出现在这个时刻。唰!一头体型明显大了一号的金色莲花灵兽,从他不曾注意的岩浆深处飞射而过。在这岩浆之中,速度竟是丝毫不受影响,反倒是更为惊人。王魃却不惊反喜:“看来跟对了!这地底果然还有!”正惊喜间,又有一道金莲灵兽在火红岩浆中闪过一缕金光,随后继续朝着岩浆深处潜入。王魃心中一振,毫无疑问,这里必然便是那‘金莲’灵兽的老巢了。当下也迅速跟了上去。果然没多久,眼前骤然开阔!原本是一条略有曲折的直道,此刻却是一片开阔的地下熔岩洞穴。这地底岩洞火光翻滚,四通八达,每个方向都似通向更为遥远的神秘之处。岩浆滚滚波涌,十余道金灿灿的莲花在这岩浆中格外显眼!“还有四阶!”王魃眼睛一亮。岩浆深处,一头明显比周围金莲要大上数十倍,足有一座水泊大小的金莲正支着双足,汲取着四周浓郁无比的火气。察觉到王魃的到来,金色莲瓣飞快摇曳,四周的金莲灵兽们张开莲蓬上的嘴巴,朝着王魃,一齐喷出了金红色的焰流!王魃却面露欣慰笑容,抬手虚抓。下一刻,金红色焰流重新坠入了岩浆之中。而这十余头金莲灵兽,却已然消失不见。王魃轻轻抚过腰间的灵兽袋,一时间心满意足。说到底,这些年来的御兽生涯,对他还是留下了不小的印记,相比其他,能收获这样一种灵兽,却是让他更为欣喜。只是就在这时,熔洞深处却蓦然传来了一个微有些熟悉的声音:“什么人!”话音未落,一团土黄流星便从远处的熔洞之中飞射而来!王魃却是立刻反应了过来,玄黄道域霎时凝聚,举重若轻,瞬息便截住了那团土黄流星,沉声道:“汲婴长老!是我!”熔洞尽头,很快便传来了汲婴有些吃惊的声音:“副宗主”话音刚落,一道土黄身影便已经踏着炎浪而来,看到王魃,不禁面露吃惊之色。而很快,又有几道身影匆匆跟了过来,见到王魃,也都大为意外:“副宗主怎么也在这里”王魃倒也没有隐瞒:“我瞧见一些有意思的灵兽,一路追踪至此,你们怎么也来了这里”汲婴对王魃稍稍拱手,面露赧色:“方才还以为终于找到了这里的修士,这才有些急了。”王魃闻言,面色微动:“你们莫不是有什么发现”听到王魃发问,几人皆是面色一振,汲婴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笑容:“的确是有了发现,就在咱们刚才过来的地方,走,咱们便走边说。”说着,当先领路,同时介绍道:“咱们一开始还真以为这方世界压根便没有过修士,是以只顾着收取一些未曾见过的灵兽、灵植,找寻一些灵矿灵材什么的,恰好遇到了一座四阶灵矿,想着也能给宗内的弟子们多攒点灵材,便干脆一路挖了下去,却没想到挖到了一处修士洞府……”“修士洞府”王魃面色一凝。心中同时闪过诸多念头。有遗迹,便证明这里曾经有过修士存在。但既然有修士存在,为何这里如今却又荒蛮无比,几乎已经看不到修士的痕迹“对,不过还没来得及打开,我察觉到这边似乎有法力波动,就赶紧过来瞧瞧,以为还有本土修士残余,却没想到是副宗主你……到了。”汲婴摇头道。几人速度极快,哪怕是在这地底岩浆熔洞之中,却也不受影响。说话间,便已经穿过了一段地底岩浆通道。刚一穿过,周围温度便骤然降了下来。火光也渐渐消退。王魃也顾不上清理掉法力屏障外的少许残留岩浆,目光不由得便看向了周围。这是一处明显被挖开没多久的地底洞穴,四周还残留着不少破碎的矿石。而让王魃第一时间便注意到的是,就在这地底洞穴石壁上,却赫然看到了一处紧紧闭合的石门。石门的规制,其上的花纹,都与小仓界内王魃所见过的风格截然不同。看到这石门,王魃心中也再无怀疑。只是同样也升起了更多的疑惑:“这方界域,竟是有修士的……可为何如今却一个也见不着了甚至连个活人都没有……看这里的情况,显然是这石门先在这里,这灵矿后来才生长出……一座四阶灵矿自然生长数里之深,这究竟过去多久了”王魃忍不住抬头看了眼上方。弯弯曲曲的矿道中,隐隐能够看到一缕暗沉的天光。显然这里距离地面已经很远了。“副宗主。”汲婴几人看向王魃。王魃沉吟了下,出声安排道:“汲婴长老护持住这里,防止此处洞府年久失修,方重见天日便猝然化作尘灰。”汲婴点头,抬手一挥,四周便被布下了数道阵旗。将此处石门四周都围住。王魃见状,这才缓步上前。法力凝聚,对着石门轻轻一推。空寂的地底深处,伴随着一声略有些刺耳的‘吱呀’声。石门之上,无数的灰尘簌簌掉落。随后缓缓被推开。没有法力的波动,也没有预想中的防备手段。似乎这些早都已经消逝在岁月当中。只余下半掩的石门,以及石门之后那看不清的幽黑。王魃不禁眉头微皱。人群中,唐籍上前一步,沉声道:“副宗主,我去探路。”王魃微微摇头。缓步走至石门前,抬手推开了另一扇微有些沉重的石门。力聚双目,虚室生白,他抬步便走了进去。石门之后便是一条黑漆漆的走道,只是在他眼中没有任何的秘密。脚步微微一顿。扫过四周。他能清晰地看到走道洞壁上镌刻的一道道纹路,在尘封不知多少年后,保存得极为完好,甚至在这纹路中间,还能看到当初这座洞府的主人在镌刻这些纹路时,留下的几道指纹。“阵法……品阶还不低。”王魃双眸微眯。他虽然不擅阵法,但阵法本就是神纹的变种,光是看这些纹路,他也能大概看出其中的用途。只不过这座阵法似乎早已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失去了效力,石门打开,也并未有分毫的反应。这既让王魃惊疑于此处洞府相距如今年代之久,也让他微有些失望。连阵法都已经失效,想来这洞府内只怕未必能留下什么有用的东西了。继续朝着里面走。很快便走出了走道。只是下一刻,在看到走道之后的景象之时,王魃不禁面色一凝!跟在王魃后面的唐籍等人越过王魃,看到眼前的景象之时,也忍不住各自发出了一声压低的惊呼之声:“这里怕不是什么洞府,而是一座小型宗门吧”“谁家洞府搞得那么复杂!”眼前是一片看不见底的深渊。而在深渊之上,却悬浮着一座座石岛,石岛上坐落着一间间明显是屋舍一般的建筑。大家都是宗门修士,尽管房屋形制不同,可众人却还是一眼便看出了其中满满的宗门布局和味道。这些屋舍连同石岛,就这么孤寂地悬浮在深渊之上,没有光亮,没有声音,如同一座座坟墓……“没有法力……”王魃神识感受了下石岛。明明是悬浮着,却没有半点法力的波动。心中微有些疑惑,他轻轻从当前的坪台踏空走了一步。果然便感受到来自深渊下方的一股失重的力量。“原来如此。”王魃心中稍稍放松,身影一闪,便即出现在了最近的一座石岛上。法力包裹着这座石岛上的建筑,防止崩塌,随后他轻轻推开了建筑的大门。看到其中的东西,他蓦然一怔。屋子里的陈设很简单,甚至近乎简陋。十数张木制床榻并在一起。皱巴巴的衣物随意堆在每张床榻旁边的木桶里,似乎它们的主人在脱下的时候,便准备在忙完一天的功课后,抽空去清洗自己的衣袍……然而他们终究没有再回来。时间,仿佛也永远停留在了那一天。“这里,曾经到底发生了什么”王魃的心头,这一刻的困惑已经升到了极点。而就在这时,屋外忽然传来了唐籍等人惊喜的声音:“是功法殿!这里有他们的功法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