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观陶界

“小点动静!莫要将这里的东西都给惊塌了!”“副宗主,这里应该便是他们的功法殿,我瞧见了不少类似于咱们玉简的东西,这儿有个东西还能用!”唐籍一边小心地跨过这座规制明显比其他屋舍要高大许多的殿阁门坎,一边更加小心地拿着一件看起来非金非玉,似是板笏一样的东西,递给了王魃。王魃轻轻接过手,手感温润,似宝玉一般,他好奇地将神识探入其中。顿时便有一股断断续续的文字迎面涌了过来。这些文字他完全不认识,但好在这板笏与玉简的效果相似,都是直接将真意灌注人的神魂之中,是以并不需要认识这些文字,也能轻易领会其中的含义。不过王魃却并未放过这个机会,心念微动,一边对照着送来的文字,一边将其与其中真意联系起来。以化神修士的心力,转眼便将这些文字理解得七七八八。而与此同时,他也明白了这块类似玉简的东西,到底说了什么。“吾名‘白云散人’……日月垂落,灾祸弥天,妖道惑心……自万圣逃离……观陶界众生凋敝……吾心不忍……遂立‘星火一脉’……入我门中,须记一件事……若见妖道,万不可听其言,唯一字耳,逃!”“后世门人,万勿忘之!万勿忘之!!”“这方界域,是叫观陶界”王魃神识从板笏中收了回来。对这方世界倒是有了更深的认识。在这座‘星火宗’建成之前,这方世界显然也曾有过辉煌的时候。只是不知道为何,观陶界内似乎发生了一场灾难,导致了这方界域内的修士们纷纷逃离此界,而有能力的人逃走了,却总归有能力不济的,这座星火宗的开创者‘白云散人’显然便是其中之一。相比起其他更加实力微弱之人,这位白云散人显然要厉害很多,出于悲悯,也收留了不少残存下来的普通人,成立了这座‘星火宗’。这件至今还发挥着用处的板笏,便是入宗弟子用来了解自家宗门的入门玉简。也许是因为用得最多,所以其中存储的法力更为深厚,这才能到了现在还发挥着作用。只是让王魃有些好奇的是,这板笏状玉简中,白云散人一直反复说着的‘妖道’,到底做了什么事,让这位白云散人要在入门弟子的玉简中都反复强调绝不能忘掉。更是直接说出了‘万不可听其言,唯一字耳,逃!’这样明显示弱的话语。不过转念一想,这座星火宗距离现在已经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那位‘妖道’想必也早已坐化或是飞升离去了。“能够大规模逃离一方界域,这观陶界之前看来未必会弱于小仓界,如今却衰落成这样……若是没有韩魇子血祭这件事,或许这也便是小仓界的未来了。”感叹了一声,王魃的心中愈发坚定自己的想法。将这玉简递还给了唐籍,让其他人传看。同时也踱步走入了这座尘封了不知多少年的‘功法殿’。入目便是一尊颇似青铜质地的高大祖师像,立在殿内最中间处。容貌外形倒是与王魃想象中的不同,铁面虬髯,豹头环眼,一手持剑,一手持鞭。眉宇间煞气冲天,全不似玉简中流露出来的敦敦长者之风。倒是让人印象深刻。王魃不由凝视了片刻,抬手朝着这铜像客客气气行了一礼。随后才开始走向旁边的一座座木台。木台上各自陈列了诸多相似的板笏,周围各自铭刻了诸多纹路,王魃随意扫过,便认出了是某种禁制之法。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些禁制早已随着灵气的消失而失效。其中保护着的诸多板笏也失去了灵光。不过王魃并未放弃,神识逐一扫过,法力灌注。只是换来的却是一块块板笏迅速龟裂崩碎,显然这些板笏在没有灵气保存的情况下也难以经受岁月的洗礼,看似完整,实则早已成了空壳。王魃虽有些失望,却也并无多少意外。早在看到走道内的阵法消失,他便已经预计到这种情况了。能知道这方界域的名讳,以及此处宗派的根底,已经是意外收获了。信步而走,在每一座木台前都略作停留。不过倒也有意外之喜。在一处木台前,王魃顿住了脚步。木台上的纹路明显比之前看到的那些要繁复了许多,伴随着王魃的走近,其上竟然还隐隐有一抹微不可察的灵气涌动,随即一道淡得几乎看不到的禁制光芒蓦然亮起。“嗯”王魃意外地看向这座木台,目光扫过其上的纹路,将之记下,随后不禁眉头微皱。他看出了这禁制的麻烦之处,一旦外力强行破开,这禁制便会直接摧毁其中的板笏。“不过……”王魃却只是稍有些迟疑,随即便抬手在其中轻轻一拍。这座木台内部顿时亮起了一道虚弱无比的光芒,落在了其中的板笏上。只是曾经或许无坚不摧的禁制,此刻落在板笏上,竟没有半点波澜。“果然。”王魃的眼中没有半分意外。禁制能保留至今已经是极为不易之事,而想要再如许多年前那样轻易摧毁这件板笏,却已经不太可能。王魃只是抬手一招,便将那板笏捏在了手中。果然,这件板笏和其他板笏明显不同,其上虽然灵气已经微薄了许多,但还隐隐泛着一丝灵光。这让王魃不禁心头一振。当即便立刻便将神识探入其中。哗——一道铁面虬髯,豹头环眼,一手持剑,一手持鞭的身影蓦然出现在王魃的脑海中。气质凶煞,面无表情。“此帖内藏有我观陶界数万年以降诸多圣贤道统,共计三千六百五十二种,万圣虽逃,终究自惭,留下诸多道统以供后来者参悟,吾闻人虽有过,道统无罪,故特罗列于此,切记不至领悟天地之道者,不可轻易染指其他,罗列如下,《阿闻那含经》、《幽冥破虚法》……”“竟是此界修士的道统传承。”王魃不禁露出了一丝少有的喜色。这可不光是单独一门功法传承,而是足有三千多种道统的传承!能称得上是道统的,那自然是有一套系统的修行功法和诸多经验指点才能算。而这么多道统传承,哪怕是对于小仓界修士来说,也是无法估量的珍贵宝物。尤其是他。以之参照,博采众长,更能丰富他万法脉的底蕴。“这一件板笏之中,竟藏了那么多珍贵的知识……难怪对其保护也非同一般。”王魃也顿时恍然。珍而重之地收了起来。扫视四周,他又逐一看了过去。这过程中,他倒是又有收获,得了一件保存完整的方物志。其中列了诸多珍稀灵植、灵兽、灵材、宝药等等。用意应该是为了让门中弟子外出之时,能够不会因为见识浅薄而错过机缘。板笏上摩挲痕迹很重,显然有不少人借阅,似乎也因此而得以保留了下来。王魃神识一扫而过,倒是知道了那个金莲灵兽的名字。此兽名为‘莲姑’,因其双腿纤细修长,乍然看去,便好似女子亭亭而立,是以得名。其能吞化火行之气与生灵精血,滋润性灵,极度珍稀少见,濒临灭绝。方物志上,还特意交代若遇莲姑,千万不能出手击杀,只因此兽已经少之又少。“可惜这白云散人只怕也没有想到,先灭绝的,却是此界内的修士,反倒是这些莲姑都活了下来。”王魃心中暗叹一声。这也正是天道之理,天道至公,无有偏私,修士虽有修行优势,但却也并非一定是天地主角。而此天道却并非是界灵,更像是界海之中的冥冥规则。他收起了方物志,将方物志中的内容都记在了心中。又交给了唐籍。时过境迁,这方物志里的内容未必还精准,却也可以省去他不少事情,只需按图索骥,找到一些有用的宝物便可。王魃则是继续搜寻。接下来却是再无什么收获,功法殿内的板笏也尽数化作了尘埃。其他人也继续搜罗。不过时间的力量终究无人能够抵抗,王魃几乎是前脚刚走出功法殿,后脚功法殿便再也维持不住,砰然化作了粉末,唯有那座祖师像也许材质特殊,得以存留,但也在霎那间,这座祖师像上便仿佛经历了无数万载岁月,迅速老化、斑驳、腐朽,随后也面目全非,手中的剑和长鞭无声折断、坠落……转眼之间,这座功法殿便已不复存在,只余下一捧灰烬,静静地诉说着岁月的变迁。王魃静静看着这一幕,心中微有些叹息,随后看向四周。石岛上,伴随着小仓界修士们的到来,尽管大家已经竭尽全力维持,可终究还是只能看着这些早该湮灭于时间长河中的建筑,一一在转眼间便从光鲜如新,变得黯淡、腐朽、败落、倒塌……看着这一幕,在场的众修士,无不神色复杂。他们同样感受到了游荡在这座宗门内那股悲凉的底色。“若不能长生,便会如此吧……”人群中,有人轻声叹息。正在这时,忽地有人惊呼了一声:“那是什么”王魃和几位修士闻言,不由得循声望去。却见这诸多石岛之上,却有一座建筑的腐朽似乎比周围都要慢了一些。而在这屋中,竟有一抹灵光闪动!王魃心中一跳,也顾不得自己的动作会引来此地更快的崩溃,身形一闪,便即落在了这座建筑前。木门已经迅速腐烂,甚至转眼便化作了一缕青烟点点散去。墙壁也出现了风化的痕迹,就仿佛时光在这里按下了加快。王魃却是直接拨开了这些阻隔,便见前方临近窗子的一处桌案上,搁着纸笔样的物什,还有一卷画轴。一个猛虎模样的镇纸压在纸上,正是这镇纸,微微绽放光华,将桌案上的一切都庇护在光华之中。“五阶法宝!”王魃心中一震,尽管其中气息已经微弱无比,似乎随时便要化作粉末,但此刻却还是竭尽最后一点力量,护住桌案。不及细想,他迅速落在了桌案前,目光立刻便被那纸张上的内容所吸引。其上用的自然是观陶界的语言,王魃倒是认识大半。“……妖道来复又来,如鬼魅邪祟,抓之不见,杀之无形,可恨无比!我早便知万圣皆被骗了!那界外若真是这般好去处,历代先贤又何需飞升只可惜妖道回来,他们却不见踪迹,只怕已经遭了毒手……但这妖道非是我界内同道,若要根绝此妖道之祸,只怕唯有前往界外,入那‘风邪之地’,只是我走便罢,门内弟子们尚且羸弱,唉……”笔迹潦草,似是主人信手涂鸦,却也能看出主人心中此刻的纠结两难。王魃又迅速看了下去:“……不过妖道必除,否则观陶界永无宁日,只可惜同道们如今各自潜藏,看来只能孤——”笔迹到了这里,却戛然中止。写字的笔也被随意丢弃在了旁边,甚至都没来得及放在旁边的悬笔之处。镇纸也随意压着纸张的一角。显然主人似是在书写的时候,突然遇到了什么事情,走得极为匆忙。又或者,他是准备忙完之后再回来,只是看这桌案上的情况,显然并未能回来。而这张纸的主人,也不难猜测,多半便是那位白云散人了。尽管已经过去了那么久,可王魃却依旧能感受到白云散人在丢下纸笔时的匆忙和急迫。与之一起浮起在王魃心间的,是一股深深的疑惑。“妖道……听这个白云散人的意思,是来自界外,难道是先天神魔”据他所知,界外生灵之中,只有先天神魔有灵智。不过他还注意到了白云散人提到的另一个关键词。“风邪之地……是指旁边那片风灾区域吗”“这么看来,外面的风灾很早之前便已经存在,而且此界的人对界外也是有一些了解的。”王魃的心中随即生出了一丝可惜,这里关于界外的信息也许便记载在功法殿的一处板笏中,只是可惜的是,那些板笏都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变得无用。正想着,周围的墙壁、门窗,已经迅速坍塌剥落。似是触动了什么。‘咔嚓!’压在纸张上的那枚猛虎状镇纸蓦然裂出了一道道裂缝!桌案上覆盖着的灵光骤然一晃,随后迅速黯淡了下去!“不好,要碎了!”王魃心中一震,连忙便要收起那纸张,只是法力刚触及这纸张,纸张便无声化作了一堆粉末!“时间太久了!”王魃目光微移,立刻便注意到了旁边的卷轴。也不及多想,连忙便以法力抓住卷轴!然而刚抓出镇纸的范围,他便立刻察觉到了这卷轴的边角竟如火焰燃烧殆尽后一般,迅速发黑、皱起、腐烂……“保存不了!”王魃几乎是瞬间便做出了判断!也立刻做出了决定。法力吞吐,瞬间便将这从四角迅速腐烂的卷轴铺展开去!露出了画轴中的画像。四周的屋舍无声倒塌,扬起了无数的尘埃。然而王魃这一刻却浑身汗毛直立,如堕冰窟!目光死死盯着那画像,双眸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匪夷所思!尘埃飘摇。那画像中,一个紫袍青须的道人正歪着脑袋,好奇地朝他看来。笔墨清晰,栩栩如生,连紫袍道人那双妖异的重瞳,都画得那么的惟妙惟肖、仿若真人……“妖道,竟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