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4章、且驭南辕过北辙

那李通和果真是道士出身,问及赵敏住处时,再不答言,眼睛一闭,口中念念有词,把诸农的威胁权当是山外野风。诸农抓住他晃了几下,似要把他全身骨头都晃散开。司徒千钟忙道:“慢着慢着。”诸农停了手,哼道:“看在司徒兄份上,还真懒得和你一般见识。”真气行处,封住他全身穴道,也丢出帐去和外边那两个做伴。

他转身对司徒千钟道:“你说那赵敏每月要出多少钱,能让这些人觉也不睡,每天替她到处奔命?”司徒千钟愕然道:“我怎知道,谁是赵敏,是你刚才一直提的郡主么,莫非是汝阳王的女儿?”

诸农皱眉道:“是啊,她手下高手无数,被他惦记上可是不好。”站起身来,走了几步,突然转头道:“不然你忍忍,去问问外边躺着的那两个,瞧瞧赵敏住在哪里?”

司徒千钟道捂着鼻子道:“要去你去,酒鬼我可不会上刑,估计也是白问。”他脸色已经苦了下来,又道:“再说你问出来又能怎样,难道晚上偷偷去把她杀了?”

诸农笑道:“杀了干净,那也不错。不过我今天可真的是想去投降,否则这山上天天早晨有大军来堵门叫阵,晚上有飞贼下药偷袭,你叫我怎么过日子。”司徒千钟连连摇头道:“你这人总想两面三刀,终是不能长久。还不如干净利落一次,要么做反起事,要么迁回到山西去住算了!”

诸农翻着白眼道:“我就愿意,两面三刀怎么了,这里风景好,我还非住这不可了。再说,你以为山西好么,转眼也象这里一般的战乱,起事好么,昨天你还不肯和我去打均州,你信不信,今天晚上起事,到明天下午,这山上也就剩我一个活人。”

司徒千钟道:“你去投降,谁来信你,不怕被人剁个十块八块的送回来?”诸农嘿嘿笑道:“不去说过怎么知道,这天下要说能杀我的人不是死光了,就是还没生出来,我长着腿,还不会跑么。”

司徒千钟摆手道:“罢了罢了,随你就是,酒鬼给你问问去。”就听外边哗哗水声,诸农一咧嘴,过不一会就司徒便回来道:“他说赵敏住在均州府衙,可做不得准,你去不去?”他话音刚落,诸农已经出账,只听他远远说道:“如果找到美女,回来时就给你捎来点酒水来。若果天亮还不回,你们就跑路吧。”

诸农也不叫人打开山门,从门侧边山谷中直跃到山路上。待近了均州城,在夜色中故技重施,未惊动守军,直接从城墙跃入。这城中弥散着一股腐臭之气,比他那帐子旁边要难闻十倍,他熟门熟路,捂鼻子直奔府衙,不一刻便摸进府衙的院落。

这里味道稍微小些,只是里边没有一丝灯盏。诸农翻过外间,跃到后院,凝神打探,一路上竟然无人守卫。待到把房间一一看过才发现,哪有人住。他暗骂一声,登时明了,这城中味道如此之大,那位赵小姐怎么肯住进来,只怕肯在城中驻守的兵丁还没有这城中的死人多。他本想在府衙里顺手搜罗点财物,怎么也要把自己送出去的找回来,只是想到这里可能处处白骨,背后也是一阵发麻。几个起落便蹿了出去,直奔东城。

诸农偷偷登上城墙,此时看东门外的汉水上的灯火已经清晰很多,江岸边泊着几十艘船只,其中有两艘大船立在江中,估计是下了铁锚。众多船只停泊的江岸上,立着一座军营,营中有火光闪动。诸农看了半响,跳下兵道,在内城绕到北城。左右瞧瞧无人,从城边的阁楼中拆下一块一尺宽的木板来,拿在手里,纵身从墙上跃下。

那城墙不高,却是新的,诸农半空中伸手在城墙上探摸,可没找到可借力之处,待落地前,只好将那模板抛在脚下,借势一蹬,轻轻落在地上。那模板一声闷响,插在城下的泥地里,诸农随手拔起,在守城兵卒注意之前,已经远远离开城墙,直奔汉江上游。

他在此地住了四个月,却是没来过这里,所幸下游船只的目标很是显眼,倒不虞找不到。将木板抛入水中,诸农深吸一口气,轻轻跃了上去,试试运功控制左右江水流向。他将内力探出,将左侧江水带到右边,那木板便向左飘,反之亦然,不一会便可将木板在江中转向自如。他心中哈哈一笑,古有达摩一苇渡江,今有刚诺片板冲浪,千载之下,两个秃头交相辉映,也算美谈。

诸农自我感觉良好,顺江流而下,慢慢靠近那两艘大船。夜色之中,他脚下运功成线,分开身前江水,那木板猛然加速,江面上一道白线延伸开来,直到那一个楼船之下,旋即随水波荡开,船上有守望之人模模糊糊看到白线,细看去,却踪迹全无。

诸农围着大船绕了半圈,正凝神听船上动静,突然水面传来船桨拨水之声,他连忙藏在船下暗处。不多时在另一艘大船处一个声音道:“郡主睡了么?”

诸农一愣,这声音倒是有些熟稔,他从船后转过来,凝目望去,只见岸边划来一艘小船,船头也是一个秃头,正是刚才山上跑过来的刚定。船上一个苍老的声音回道:“还没,正等着你们,怎么用了这么久?咦,其他人呢?”刚定从船舱中抓起乞丐,道:“碰到硬手,上船再说。”

在山上刚定见山上众人惊醒,而一起来的人都是非死即伤,偷袭一掌未得后,马上背着蛇人梁下退走。他也不惧山上人追来,但在谷中走着走着突然想起,这乞丐身上还有不少毒蛇,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爬出来咬上自己一口,急忙把他丢了。

诸农扔过来的石头嵌还在蛇人梁屁股上,不及收拾伤口,这乞丐伤的颇重,却舍不得蛇袋,等刚定转头欲走,他才哆哆嗦嗦收拾干净,把蛇袋拉好,丢在一边。刚定上前瞄了半天,把他身上带的零碎通通丢掉后才肯重新扛起他一起走。但山谷之中极是难行,两人虽然直奔岸边兵营,找到小船划回来,却比诸农还慢了一些。

诸农一喜,待两人登上大船,身形微蹲,脚下运力,那木板无声无息划了过去,靠在那两人登船的另一侧,猛的跃起。木板一沉,在水中承不得重,这一跃身形只起了几尺,诸农五指成爪,哗啦一声抓破了船帮,身形借力而上,从船帮上翻了过去。

他这一抓,船上已经有人听闻,有人喝问道:“什么声音?”话音未落,诸农在船帮上踏过,如大鸟一般飞过甲板,直落在那人面前。

这是一个两层楼船,船上也不太宽敞,那人反应极快,拔剑横斩,剑势破风,嗤嗤作响。诸农本要喊刚定,却吓了一跳,落地即退,口中叫道:“慢来!”那人闷声道:“护住郡主。”手上剑式连绵不断,招招狠辣,逼得诸农不停后退。

听到声音,船舱下又钻出几个人来,也不上前相帮,只是护住船楼前。诸农手上无兵器,对方剑势迅疾,如*,让他不敢拿手接架,从船楼前一直退到甲板。他边退边大声道:“且住且住,察罕特穆尔元帅坐下一等供奉刚诺见过绍敏郡主。”那人攻势不停,哼道:“元帅派来的人用得着半夜摸上船来么?”诸农抵挡剑超,口中嗤道:“老子当供奉的时候,你还在街上要饭。刚定,大师兄,你过来,我认出你啦!”

他正喊着,退势猛然一阻,原来身子已经贴到船上的云车,对面那人连击三剑,诸农险险避过,只觉手臂一凉,原来衣衫已经被划破。他心头由惊转怒,身形一绕,转到云车后边。眼角瞥见云车后放着一船锚来,后退一步,勾手提起挡在面前,转眼间已经和对方长剑交错连击。对方剑上传来劲力竟是不弱。诸农骂道:“你作死么,三脚猫的剑法,也在大爷面前显示。刚相、刚相、海图你们在吗,赶快出来。”

他在这里叫个不停,身后船尾处的舱中也钻出几个人来,都提着兵刃从后边向他杀来。诸农哼了一声,手中用力,那铁锚在手中猛地旋转起来,如钻头般向对面压过去。对面那人大惊,手中长剑被铁爪连连崩开,诸农大喝一声,猛地将铁锚脱手送出,那人厉声尖啸,一剑点在锚尖,身形急退,铁锚冲势一滞,竟没有打到他。

诸农撇嘴赞道:“果然还有两下。”手中拽住铁锚上拴住的绳子,用力一拉,那铁锚猛地回转过来,在身后荡了一圈。只听几声惊叫,那后边仓中钻出的几人纷纷被扫落到水中,只有一人高高跃起避开,举刀劈过来,诸农收回铁锚,身形连同铁锚一块迎了上去。

那人一刀劈在铁锚上,火花四溅,还未落地,只觉胸腹上一痛,兵刃被夹手夺过,人已经被诸农一脚踢飞出去。诸农一手执刀,一手拎着铁锚,气势汹汹向前望去。船楼前已经站了一排人,那使剑的人站在前面,举剑指着诸农,剑尖微微颤动。

诸农站定,朗声道:“龟兹苏巴什佛寺刚诺,见过绍敏郡主,请出来一见。”那使剑瘦高老者眉头皱起,缓缓道:“你这贼人夜半上船偷袭,居心叵测,郡主千金之体,哪能让你说见就见?”诸农把手中铁锚猛的一顿,只听一声大响,那船甲板登时被戳出一个洞来,口中骂道:“你这老不死的才居心叵测,你们全家都居心叵测,大爷我在山上睡的好好的,是哪个摸上又是夜袭、又是下药?”

那老者哑然无语,心中奇怪,那山上住着都是什么人,竟敢反过来找上门来,武功虽是高强,不过人怎么象少根筋,明知是朝廷郡主也敢招惹。只见对面舱门打开,一个人走出来道:“三师弟,真的是你么?”,诸农听声音,正是刚定,喜道:“自然是我,大师兄,刚才在山上便看出是你了,嘿嘿,只是你抱着那乞丐跑的太快,未及相认。”

刚定迟疑道:“那日你一去不回,怎么住这山上?”诸农道:“找你啊!我去年回过天钧寺,他们说你和刚相都在中原,我就跑来看看。眼看这里风景好,便买了田地,现在也算均州的地主良民。没想到世道不好,不是红巾军来攻,便是大元朝来打,嘿嘿,均州相熟的官都跑的跑死的死,今儿特来向郡主讨个说法。”

刚定走上两步,到了那持剑老者之前,道:“三师弟,这得请示郡主再说。”诸农此时终于看得清楚刚定,叹道:“大师兄,你老多啦。”刚定也在细看他,又看他身后的背包,不由惊道:“三师弟,你,你这二十年怎么没有变样子。”诸农笑道:“我和宝名师叔学了几手,驻颜有术,加上这些年日子过得快活,自然不老。”他心里呸了两声,暗道:“都快饿死了,快活个屁,先骗骗屋子里的那位小姐再说。”

他问道:“大师兄,刚相和海图呢?”刚定神情一黯,道:“这个过后细说。”回头道:“大哥,这人确是我师弟,我先进去禀告,请郡主定夺。”那人点了点头,放下剑道:“也好。”挡住路上再不作声。

诸农拿斜睨他几眼,提了提手中的铁锚,只觉对面老者身上一紧,正凝神戒备,他心中暗自寻思:“这便是方东白么,果然挺厉害的,他要是拿着倚天剑,我用这铁锚可能一时还砸不死他。”

方东白站在夜风中,突地感觉身上有些发凉,他武功高强,心性勇悍,行走江湖几十年少有这种感觉,不由握紧手中剑,暗自运功提气。只听身后房门一开,诸农不再看这老头,抬眼望去,前面船楼中走出一个白衫的女子来。

诸农眯起眼睛,只觉着女子出来之时,这暗夜都猛然亮了一些,他心道:“哎呦,这就是有三分英气,三分豪态,雍容华贵的赵小姐么,老天怜鉴,今天终于见到美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