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日光
忒休斯刚刚有多好奇这个气泡中储存了关于迈亚什么的记忆，现在就有多脸红发臊地想要赶快看完这些记忆逃出去。
脑内的瓦沙克最开始呵呵嘲笑了两声，但很快连它都说不出话来了，忒休斯清楚听见它的语气中逐渐变得惊恐。
这个气泡，非要说的话就是忒休斯高光集锦。
哦，或许不止高光，连平常的忒休斯也被包含在其中了。
忒休斯对自己能出现在迈亚温暖的记忆里这件事是有所期待的，她和迈亚的关系很复杂，对她的情感也很复杂。
在张与的世界中，忒休斯曾经看她刷视频，有一条视频说一个人不可能同时成为另一个人的母亲爱人心理医生等等等等，其中包含了许多重要的身份，但是现在忒休斯觉得没什么不可能的。
迈亚同时担任了忒休斯的人生引路者，理想的雏形，憧憬的英雄，重要的友人，憎恨的仇人，必须杀死的对手。
忒休斯最开始举起剑是因为她，再次挥动剑是因为她，最后剑的指向还是她。
心中的情感纠缠不清，是正面的还是负面的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迈亚毫无疑问已经成为了忒休斯这近三十年人生中最重要的人，并且大概率今后的人生中都不会有人能动摇这个地位。
但忒休斯总觉得自己从没有真正看全过迈亚，直到今天她才有了个真正看清她全貌的机会。
我对她来说是不是也能占据重要的一部分？忒休斯心里期待着，但是又不敢奢求太多。迈亚与世界融合，在这世界的十年间也大概见过不少人经历过不少事，而忒休斯也不过和她相处了一年而已，论时间长度就远远比不上阿黛尔。
两个气泡，分别代表了两个对迈亚来说最重要的时间片段。
第一个透着盈盈月光的气泡是迈亚和阿黛尔的初遇。
而第二个透着温暖阳光的气泡，则是忒休斯与迈亚共处的全部时光。
是的，从进入气泡第一时间看见的那一小束黄色玫瑰开始，忒休斯的身影就再也没从这气泡中消失过。
在迈亚的记忆中，忒休斯发现原来自己送出黄玫瑰的适合耳朵红的那么明显。忒休斯绕到张与的位置去看那个记忆中的自己，才发现左半边没被自己金色的中长发遮住的耳朵，耳垂泛着不正常的红色，也不知道当时张与是怎么忍住不说的。
这一年间在虚假世界中度过的真实时光不断闪过。
最开始有记忆的忒休斯与仇人的虚与委蛇，那是忒休斯从再次坚定理想的十年间第一次为了什么选择违背自己的行事原则。
在刚来到这个世界就经历了一次失败的忒休斯选择从其它方式下手。武力上无论如何也无法杀死毁灭，不，重启世界的凶手，那么忒休斯就选择以友人的身份接近并攻击对方的心防。
这一方法不但成功了，甚至成功得太过顺利了。
当时的忒休斯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现在回头一看，如果没有阿黛尔的引导和迈亚本身的纵容，这趟旅程根本就不可能那么顺利。进入这个世界的忒休斯对迈亚来说就像是主动闯入他人领地送死的弱者吧，人类之躯再怎么强大也还是抵不过概念的力量，这点忒休斯早有体会。
在这段记忆中不止有和当时的张与共度的时光，还有和自称幻影的阿黛尔一起进行黄昏综合征计划的部分，大概这就是幻影说的自己记忆会回归本体吧。
这次可以正面看见忒休斯给阿黛尔盘发时这幻影的表情了。
阿黛尔那双笑意从不达底的双眼，在长发被忒休斯的手指缠绕着穿过时，罕见地露出一点怅然。她嘴角拉平，完全看不出刚刚还说笑着登山的样子。
这个时候的阿黛尔应该已经想好了要如何借着这次机会覆盖忒休斯真正的记忆了，也应该清楚这一行为的后果。如果无法让忒休斯在无知无觉中留在这个世界直到外界彻底被吞没，那么阿黛尔这一举动就是在加速本体的灭亡。
起身时阿黛尔又换回了笑脸，她的嘴中从不吐露谎话，但她一直有双会说谎的眼睛。
在那双说谎的眼睛中，撕裂虚假黄昏的破风一刃深深印入了其中。
从这时间片段中，忒休斯头一次看到了那天自己重伤昏迷后发生的事情。
阿黛尔终于按自己原本的计划覆盖了忒休斯灵魂里最坚固的部分，可在即将彻底完成的时候，她犹豫了，此时覆盖还剩最后一个裂缝就能彻底补全。
只要补全，那外界的骑士忒休斯就会不复存在，忒休斯根本就不会有自己触碰到记忆碎片的可能。
太贪心了，既想要一个完美的世界，又想要会给她冷着脸盘发的忒休斯。
“迈亚，我该怎么做才好......”阿黛尔眼中的怅然又现，小声询问着理应不会有人回答的问题。
身后传来簌簌的响动，忒休斯猛回头，看见本应昏迷的少女不知何时已经醒了过来，与夜融为一色的双眼凝视着地上的忒休斯。
醒过来的不是张与，而是真正的迈亚。
迈亚的手指擦过忒休斯的脸颊，将上面的红色鲜血抹出一道红痕，玩闹般将红痕抹在了忒休斯的嘴唇上，像是小孩给喜欢的洋娃娃用红色的水彩笔抹口红一样。
给这个世界...给我留下一点可能性吧。
迈亚这么说着，随后失去意识倒在了忒休斯的身边。
而后便是她们这一年日常相处的点点滴滴。
在医院的病床上牵着手，在苏姨家一起吃饭，在平安夜送的贺卡，在颠簸的马车上摇摇晃晃，在旅途中并肩一同行走。
在跨年夜，新生的迈亚倒在地上，夜空中烟花绚烂，烟花爆炸一瞬的光芒照亮了迈亚的双眼，也照亮了身边陪伴着她的人的金色中长发。
对于迈亚来说，温暖的阳光是忒休斯的金发在光芒下闪烁时散发的光辉。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忒休斯感觉自己脸上都冒着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