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小庙假鬼仙
天命无常，孤客可悲，此村名唤小庙村，是十几年前改的名字。因地处官道附近，那些不能走官道的寻常百姓，常投宿于此。村长热情好客，凡是来这里的，都被邀进门，好酒好菜款待，一来二去，这条路上，消失了许多人。
如今村长年迈，村中事务都交给大壮来办。大壮带着手下的人将女童尸体带走，胡乱在乱葬岗找一处地方就扔了。
有个村民笑嘻嘻问大壮：“怎么不送去那里，还能赚点。”
大壮瞪了他一眼：“平时少你那份了？不该问的别问！”
这人眼看自己说错了话，碰一鼻子灰，也赶忙说是。
一行人回村，见天色将晚，本打算各自休息，却有人来报，新来的那几个客人进去郑家屋里，已经许久没出来了。
大壮暗道不好，带着人就闯了进去，进门就见楚沧笑嘻嘻地看着他们，手里捧着一碗面条。
“这不是村长吗，忙完了？”
大壮闷声闷气道：“我爹还在呢，我不是村长！”
楚沧也不恼，还是笑嘻嘻对着他：“无所谓，都是一样的。你吃了没，要不一起吃点？”
大壮摆手表示不用，眼睛扫过屋内，见郑大姐病怏怏斜躺在炕上，那个长相清秀的女子摆弄着烛芯，小道士手持三清铃，在给屋里洒符水，“你们在做什么？”
长卿道：“村里给我们容身之所，恰遇这等丧事，我们也过来帮帮忙。”
楚沧打断道：“不不不，我是饿了，过来要碗面吃，这里也就只有面了，村长家有肉吗，我去吃两口？”
青奴指了指楚沧道：“我是过来伺候他的，家规是寸步不离。”
大壮又扫视了一圈，见没什么问题道：“吃完了就赶紧回去，别再乱跑。”
说罢也没再理会郑大姐，带着手下离去，走到门口，压低声音对身旁的说：“早点回去休息，夜里都给我起来。”
楚沧自幼是个会察言观色的，眼见这帮人不安好心，回到茅屋中就让青奴躺在床上，又往她身旁盖了些茅草。本来他打算让长卿也一并躺下当诱饵，可想到他们肩并肩，脚碰脚挨在一起，胃里有些犯酸，嘀咕着：“我这面条吃多了，闹胃了。”
长卿见楚沧让青奴当诱饵，小声对青奴说：“你家主子这样做过分了些，你一个姑娘家，不如让我来吧。”
谁知青奴不以为然道：“你不了解他，他对我可好，只不过不太明显。”
三人准备完毕，就熄了烛火。待村中人都沉沉睡去，他们的屋外响起悉悉簌簌的声响。有几人翻窗进来，慢慢靠近了草埔床。
楚沧和长卿一左一右将自己藏好，打算观察一下这几人下一步动作。按照楚沧的设想，他们是要将自己一行三人绑了，带去鬼仙庙。
但没想到，对方手起刀落对着那草铺就是一顿乱砍，楚沧心下一抽，忙将长剑往前送去，替青奴挡了几刀。可他知道，他晚了，月光透过来，他分明看见这帮村民已然实打实往床上砍中数刀。
长卿也慌忙跳出来和村民打在一起。
村民们虽然彪悍，但长卿这观里长大的，功夫真真不差，几下就将他们和楚沧分开，挡出来一段空间。
楚沧没想到是这样的走势，乱了分寸，不敢从头那一边将草挪开，只是颤着手指从脚下摸索着往上探寻。
奈何青奴本就浑身冰凉，气息微弱，他也不知道这是有事还是没事。
直到青奴自己将草席掀开，问他：“摸够没有啊。”
楚沧仓皇后退一步，质问她：“要脸不要，我是好心看看你受没受伤。”又指着这帮村民，“我明明见你被砍了许多刀，怎么一点事也没有。”
长卿不打算伤村民性命，忙道：“姑娘没事就好，这帮人怎么办。”
楚沧本来还不信这帮人穷凶极恶至此，亲眼见了，自然知道那郑大姐所言非虚，从包里寻了条绳子出来，给这帮人都捆了起来。
为首的大壮骂道：“小崽子，你敢捆我！鬼仙是不会放过你的！”
楚沧朝他“呸——”了一口道：“是你爷爷我不放过他才对！什么狗屁鬼仙！”
青奴起身掸了掸身上的草渣滓道：“也不是这样说，万一打不过呢。”
楚沧转过身，轻轻动了动薄唇，青奴和长卿看得清晰，他说——
打不过就跑。
三人来到那泥塑像的庙前，远远就见那身穿喜服的爱哭女鬼，还蹲在角落里，等着他们一般。
见他们来，也不多话，手指头弯曲着向东南方不远处指去。
那是一处荒地，上面没有杂草，泥土是常翻常新的。走过去发现旁边就摆着几副铁锹，正好给他们用。
青奴看起来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这挖坑速度倒是比两个男人都快，不多时就先一步发现了不对劲。
内里有数副人骨，七零八落，四散开。再翻找，又是许多。姿态各异，整散不一——都是从前客居小庙村的过路人。
“这么多。”长卿惊呼道。
楚沧倒是淡定，“早猜到了，我看咱们也不必往下挖了。”
身后女鬼哭累了，又蹲在角落不出声。
冷风呼啸，破屋顶的瓦片露出一个大洞，屋内的泥塑被月光一晃，扭动着脖颈，站了起来，从正门走了出来，声音暗哑道：“娘子怎么不进屋。”
那喜服女鬼终于真切道了句，“救我——”
青奴推了推楚沧，楚沧推了推长卿，长卿往前去掏出咒木短剑，挡住了那鬼仙的路。
女鬼被剑气破了结界，踉跄着往远处跑去。
远处是她那可怜娘为她燃起的纸烟，想来之前母女俩受到鬼仙的控制，不得相见。
长卿又一个转身，画了个新的结界，挡住了鬼仙前行的路。
见新媳妇跑了，鬼仙张开大臂一挥，打落了长卿手中的木剑，上面的符咒给他烫了一个大泡，对方跺着脚，咿咿呀呀乱叫，脸上的泥斑斑脱落，内里是一团黏糊糊的血肉。
长卿道：“不是仙，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