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 恶鬼的名姓

除了乌鸦，谁会留在暗无天日的鸦鸣界呢。

两位鬼官匆匆而过，甚至没和他们打声招呼。反倒是油锅鬼差正巧路过，将一行人迎了进去。

“出了什么事？”楚沧眼见这正是每日在将军府门口卖炸串的那位。

油锅鬼差支支吾吾答道：“大人们有事出去了。”

楚沧见他隐瞒，追问道：“很严重的事吗？”

油锅鬼差也不知从何说起，“不是属下不和你们说清楚，而是事态不明，不知该如何报，我往常也就是负责些杂事。”

青奴站在楚沧身侧，环顾烈火狱，好似想寻找些线索。

楚沧将手撑在剑首，循循善诱道：“你我也算旧识，我又不是你们阴司之人，说来听听，别婆婆妈妈的。”

对方为难道：“人间多战，犯了杀人大罪的鬼多了。火丸一时数量紧张也是有的。”

“火丸？”

牛头鬼差从身上拿出一个黑色的丸子。形似人间的药丸，但更大些。

“这就是火丸。”

油锅鬼差也点头附和。

楚沧将火丸拿在手里，也未感受到炙热。当真和药丸没什么区别。

“火在哪里？”

牛头鬼差掐指念诀，这火丸在楚沧的掌心之上升起，丸体融化，内里绽放出一朵火焰，青绿的焰心，发出妖异的光。

“火丸通常都是供烈火狱的刑罚者使用。除了烈火狱，就是某些勾魂使身上才有。”

“你身上有多少？”楚沧问牛头鬼差。

“只此一颗。”牛头鬼差转身问油锅鬼差再要一颗来。

对方却面露难色：“这便是问题所在。最初只是勾魂鬼差们来索要火丸。慢慢来得愈发频繁了些。”

“勾魂鬼差用火丸做什么？”楚沧不解道。

“烧毁阴司文牒。”凡事难免出差错，阴司勾魂也不例外。同名同姓被勾魂来的，也是常见的事。遇见此事，待错误纠正好，要烧毁阴司文牒，将冤魂释放回人间，就算这一桩事了了。

文牒用普通的鬼火没办法烧毁，独独烈火狱的火不寻常，才能做这件事。但说勾错魂这事常见，也不可能一日之内遇见多次。所以每个勾魂鬼差身上单带一枚即可。

楚沧听青奴解释，也知道了一二，转头问两位油锅鬼差：“那些鬼差说没说什么原因这么频繁地来索取？”

“什么原因都有。丢失、损毁，甚至有被抢走的。”鬼差仔细回答。

青奴皱起眉头问牛头鬼差，“你护着丁妻那时，火丸可有丢失？”

牛头一晃回道：“正是。”

楚沧和青奴对视一眼，心底都在思索其中的关联。

“这事发生多久了？怎么现在才去调查？”楚沧问。

“火丸，被盗了。”油锅鬼差两只手一搓，见瞒不住，索性都说了出来。

昨夜里库房之中有异动。守卫去查看，见内里一团浓黑的雾气卷携着近半数火丸，从大门离开。门侧的火蛇奋力攻击，也没能伤到那黑雾半分。

“火丸库一向疏于防守，毕竟有谁会来偷火丸。没有用，还会伤害自己。”鬼差解释说来。

火丸，阴司文牒……

“也就是说，那红衣女鬼当日是为了火丸才伤了你们？”青奴喃喃道。

楚沧低沉道：“若那黑雾和她是一伙的，他此刻手里有鬼府半数的火丸。”

“这就是他们的目的吗？用火丸去烧毁阴司文牒？”青奴借来牛头鬼差的阴司簿，仔细查看上面的名姓，果然看出些异样。

“有人释放了恶鬼……难怪鸦鸣界几乎空了。”

仙庭高高在上，若是鬼府大乱，最后遭殃的还是人间。

恶鬼的名姓被焚毁，鬼府便对他们不再具有半点约束。

“他们为了还阳？”油锅鬼差嗫嚅揣测道。

牛头鬼差暗叫不好，“若是新死还有尸身可以回去。那些死了几百年的，连白骨怕是都难寻。只剩下那么一条路——”

青奴杏眸一横接道：“借尸还魂。”

“本来阴司规矩就是恶鬼不可去人间，鸦鸣鬼也是如此。但鸦鸣鬼若是吃了地府恶鬼，再借由他们的身子从鬼门关大摇大摆出去，便解释的通了。”

青奴见他们还要待在这里等那两个鬼官回来，便道：“我有些事要出去下，待会便回来。”

牛头鬼差无奈道：“主簿回来时，你可要来交银钱，我见楚兄弟可没有金银，我身上都是老婆本……”

楚沧自从那日情不自禁，今日一直忙着练剑，试图冲散自己和青奴之间的尴尬，见她有事，却也不好意思多问，只轻轻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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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烈火狱，东行数里，青奴来到苏无辙的草棚陋室。

沉烟香燃起，屋中暖帐氤氲，有虫飞过烛火，却分毫未伤。苏无辙从床榻上翻身起来，活动一番筋骨，一双肿眼却还是困倦。

青奴素裳及地，染血的鞋履踩在地上，陷入一团软泞血肉里，地面发出哀鸣切齿的声响，又间有或是求饶或是咒骂的语句，吵闹异常。

“你这里杂草一般。”青奴将桌边白烛推倒，掉落在地。适才那一滩血肉被火焰焚烧，瞬间归于寂静。

她又蹲在地上用手指戳了戳地面，好似不太满意。

苏无辙太穷，这陋室搭建在众鬼都不喜欢的孤魂谷附近——此处多残魂野魄。

身形单薄是痴鬼，双手捧着本古籍，嘴里喃喃道：“过一会儿便又长出来的东西，平白弄得屋子里都是臭气。”

“等我发达了多送些沉烟来给你熏熏。”青奴也觉屋内气味难忍。

苏无辙摇摇头拒绝道：“我这书才看大半，最是兴起，你来得倒是时候。”书中那柳娘为心头人魂消魄散，留下张绢帕子，不尽之情让鬼亦是唏嘘赞叹。他还等着那心头人洞悉一切后，读来个生死相随的团圆局。然后鬼哭狼嚎一番。

青奴自然知道他，拢起披发，嘴角勾起笑意：“是你让我来找你，还说有什么大事相商，我听了你的，特意没带楚沧一同，你要是让我白费功夫，我不饶你。”

见他还沉迷于书籍之中，又道：“反正那心头人复又娶妻生子，什么情爱，都是哄鬼的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