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兄弟阴谋
眼下已经入秋,户外凉风习习,含有薄荷和冰片的膏药涂在囚犯的身上,让他们缓解了灼热的瘙痒。
终于,所有人都平静下来,只剩下难受的呻吟声。
小药童拿着药箱,偷眼看了这一幕,恨不得立刻又把眼睛闭得死死的——每个人身上连块好皮都没有,血淋淋的,实在吓人!
“这些囚犯仅仅是男囚,也不知女囚那边怎么样?”小药童龇牙咧嘴地说。
崔珏早就想到这一点,已经让唐渊差了衙役,去叫泰媪前来府衙相助。
“你不用担心,泰嬷嬷已经去了女囚那边照拂着,想来也会妥善解决的。”崔珏宽慰他。
小药童笑着向崔珏行了一礼,“还是师傅想的周到!可是这些人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感染此等疫症?看起来好奇怪!”
崔珏向他解释:“原本我以为是疥疮或者是癣症,亦或者是跳蚤鼠蚁引起的病症。可是我仔细看了他们身上,并没有此等症状,而且流出的血液发阴发暗,更有可能是中毒!”
唐渊听了这话,凑了过来,“府衙大牢像铁桶一般,他们怎么可能会中毒?”
牢头听到这话,吓得跪了下来,“唐推官,您可要好好查查呀!我们这班兄弟每日都在牢里,如果囚犯中毒,我们可是难辞其咎的!”
牢头这一举动让其他的衙役也反应过来,跪了一地,纷纷开口:“是呀,唐推官,您可得查个清楚!否则我们受了冤屈,到时候有嘴也说不清啊!”
唐渊知道,他们是怕自己将他们推出去当了替罪羊,所以便在崔珏这个外人面前跪下求告,这样把自己架在了火上,让这件事不查也得查。
崔珏自然也想得明白,暗自苦笑——凡人生活不易,每个人都得长着八百个心眼子,艰难求生。
唐渊冷下脸,“你们这像什么样子!我什么时候说不好好查了?你们先起来,先看护好这些囚犯!看看他们身上一个个的样子,你们这些当差的如果再出什么事,不要说你们,我恐怕也得坐罪下狱,到时候咱谁也保不了谁!”
衙役明白唐渊这个人说到做到,有了这话,自然是会查下去,不会拿他们做替罪羊,于是便纷纷起身。
其实囚犯们已经渐渐歇了瘙痒的难受劲,皮肤上清凉的感觉让他们觉得重回人间。可是由于药膏里含着烈酒,原本被他们抓破的地方现在已经变成刺痛。
不过那刺痛只是在肌肤之上,并没有深入血肉。所以囚犯虽然疼得龇牙咧嘴,倒也是能忍受,全皮瘙痒难耐的感觉好多了。
崔珏在这群人里百般找寻,终于看见了自己的高师伯。
唐渊看见他的眼神,也算是法外开恩,让他带着高承启到了其他的院子进行救治。
高承启病得似乎要比其他人轻一些,身上也没有破损的地方,虽然也有些抓痕,但是能够看得出来,只是为了止痒而已。
高承启看见崔珏,苦笑问道:“上仙,您怎么还留在这里?”
崔珏笑得更苦,“上仙什么呀?我现在可是实打实是个凡人!你要知道,你师弟为了给你们平反,动用了邪术,闹得鉴阳城处于危险的境地,险些全城覆灭,只是我们干预得早,最后只是害死了陈建和。”
高承启吓了一跳,“怎的陈大人已经死了?”
崔珏看了他一眼,“你在牢里,竟然连这消息都不知道?”
高承启没有回答他这句话,反而问道:“那我云师弟怎么样了?”
崔珏突然站起身,冷冷地笑了一下,“高承启,看来你知道云明生并没有死,是吗?”
高承启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过了半天,他又露出苦笑,“上仙何必试探我?我们师兄弟三人所做的事情,你应该都已经了解清楚了吧?”
崔珏告诉他:“我并非试探你,正因你们师兄弟三人行为过于莽撞,还挟制了全城的百姓,我也受到了惩罚。所以,我现在真的不是什么上仙,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郎中。你若愿意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我可以想办法解了全城百姓之困。”
高承启叹了一口气,“既如此,我喊你一声崔大夫吧!我并不知我那师弟的计划,只是我们三人皆是那场北境之战受害者的后代,所以心中始终愤愤不平,想要为自己的祖辈讨回公道。
“云师弟悟性最高,入道修炼有所小成。他其实早就回来找过我和张师兄,张师兄当时命数已尽,便把自己的肉身借给了云师弟,让他做完未尽之事。我们三人都没有子嗣,也就是说,我们的祖辈冤屈,如果再不得昭雪,那么便没有后人们便想着这件事!他们永远都要背着恶名!”
“原本你们是可以找到当时蒙冤受屈的证据,可是你们却召集当年已死的百姓将士怨灵汇聚于此城,想要以此胁迫朝廷。你们这么做,又与当年的齐家皇帝和陈家佞臣有什么区别?”崔珏点破他们兄弟三人的心思。
高承启语气苦涩,“崔大夫,你所说的路,我们何尝没走过?我们四处伸冤,并没有人愿意听我们说,也没有人愿意为我们平反。你别忘了,现在依然是齐家的天下,他们怎么会否将自己高祖做过的丑事公布于众,让世人知道齐家得位不正?所以,你怎知我们兄弟三人之间内心之苦痛?”
崔珏缓了缓气,不再与他纠缠前尘旧事,而是解决眼前困局:“我们当时找到云明生催动的怨灵远远不足三万。我问你,其他怨灵藏在何处?你要尽快告诉我,否则他们如果真的一旦同时发动,城里的百姓还会陷于险境!你可愿鉴阳城的百姓再受北境之苦?”
高承启无奈地摇了摇头,“我悟性不高,并不像云师弟那般修道有成,所以催动怨灵一事,我是真的不知道。既然如此,你干嘛不让云师弟来完成这件事?免得耽搁下去生灵涂炭……”
崔珏噎住,半天才缓缓开口:“你云师弟为了催动怨灵突破地府结界,不惜让自己魂飞魄散,用自己的灵识作为咒灵。”
高承启听到这里,愣住了,“什么叫魂飞魄散?”
崔珏告诉他:“就是你的云师弟,今生今世无法与你再相见,而且也没有来生!”
高承启听到这里,眼泪刷的流了下来,一时间喃喃无语,不知道该做何等反应。
崔珏也不避讳,明确告诉他:“现在你们师兄弟三人,只剩下你一人。如果不能制止这场劫难,你们三人不但无法洗刷祖辈的冤屈,而且自己也要背负上新的恶名!到了那时,你云师弟魂飞魄散的意义何在?”
高承启还是不说话。
崔珏加重了语气,说道:“你看这次牢狱之中的灾难,难道与这起事件全然无关?你若再不说,再有人员死亡,你的良心又怎能安宁?”
高承启看了一眼已经失了风度的崔珏,说道:“既然你们已经找到了云师弟,还找到他做法事时的怨灵,想来已经知道那些怨灵都藏于食盐中。”
“自然!可是那盐粒就算是一座城,也不止千千万如恒河沙,那我们怎么才能最快的找到其他的怨灵?”崔珏语气有些着急。
高承启没有回答他,而是问道:“崔大夫,你说你灵力尽失,那么你以什么保证替我们沉冤得雪?”
崔珏有几分不耐,“我虽灵力消失,又不是记忆消失,自然与地府其他仙官仍有联系。你只要能助我们消除这次浩劫,我们自然会想办法与你洗刷冤屈!”
高承启告诉他:“人间怨念最多的地方莫过于大牢。我们此次所有狱中人皆患了疫症,是因为我们的食物里也是有盐的!”
崔珏心感不妙,“这是什么意思?莫非那些怨灵通过饭菜进入你们体内作祟,才让你们如此奇痒难耐?”
“是,也不是。他们并非进入我们体内,而是那些盐粒作为怨灵附着在各个囚犯的身上,用他们怨念催动法力,传染疫症。到时候府衙大乱,怨魂趁机赴在衙役身上,胁迫官员向朝廷申冤。”高承启告诉他。
“可是云明生已死,还有谁能够催动怨灵?”崔珏问道。
高承启笑了,“那不是有一位钦差大人吗?”
崔珏听到这话,恍然大悟,“你是说那位老祭酒,还是说刘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