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雌犬的呜咽
“我叫许嘉溪。
当你看见这句话的时候，我已经死了。
不用觉得奇怪，我现在的尸体还躺在碧海市地铁13号线，那班在下午6点20分经过游乐园的地铁里。
杀死我的，是一种能令附近的人在无知觉的情况下，皮肉脱落、肢体腐烂，浑身化为肉泥的魔虫。
最后的最后，要问我有什么遗憾的话。
我还想见一个人。
一个......曾经是我主人的人。
他的名字......
他的名字......
他的名字，是叫什么来着？”
......
晃动不止的的地铁车厢里，白伦神色凝重、推着义妹沈爱月所坐的轮椅，一步步走向车厢尽头的深灰色雾气墙。
除了他之外，车厢里绝大多数人都陷入进了一种昏沉的睡眠状态里：
闭着眼睛、缩着脖子，神情颇为痛苦，还时不时发出些野兽般的呻吟声。
宛若活死人。
唯一例外的是轮椅上的沈爱月——尽管有些迷迷糊糊，但她还是能勉强睁开眼睛，仿佛一只清晨困倦的小猫。
“哥……”
少女意识模糊地呢喃道。
“嗯，我在。”
白伦分出一只手来，紧紧抓着她的肩膀，给自己的义妹提供一丝安全感。
他知道自己遇上了什么。
【幽灵旅者】。
一种没有实际形体的魔虫，喜欢寄宿在火车、地铁、轮船之类的大型交通工具上，污染并吞噬其中生物的心灵。
当生物在意识世界里无法抵御它的精神污染之后，在现实里的肢体也会逐渐腐败、衰坏，最后变成一摊肉泥，逐渐汽化、蒸发。
这种魔虫曾在历史上出现过很多次。
蓝星纪元872年，大型商船玛丽·西莱斯特号从西方大陆出发，朝着东方大陆航行。一个月后，这艘船却被人发现在北方大陆的边缘岛屿上，船上没有一个活人。所有的商品、贵重物品、航海日志都完好无损。餐桌上摆放的食物被人吃了一半，仿佛所有人在某一时刻同时消失了似的。
蓝星纪元921年，中型货船卡罗尔·迪林号从南方大陆出发，去西方大陆售卖货物，但却神秘失踪。数周后，这艘船在东方大陆一处偏远群岛上被找到。船上一个人都没有，货物完好无损、没有任何经历风浪的痕迹，甚至连救生艇都好端端的。船上只发现了一些泥泞的水渍。
还有建胜号、乔伊塔号、卡兹二号，以及陆地上的霍格兹沃9.75号列车、德姆斯特朗4.43号列车、布斯巴顿22.15号特快......
前世喜欢研究魔虫、对它们也知之甚详的白伦，记得许多这样的案例。
在魔虫入侵蓝星的早期，因为经历过这种魔虫的普通人全都消失了，人们甚至不确定是否是魔虫在作怪。
后来，霍格兹沃列车上一位精神力水平达到7段的超凡者撑了下来，没有被这种魔虫杀死，世人才有机会知道这种魔虫的存在。
在寄生于交通工具上的时候，【幽灵旅者】会将整个交通工具带入一个难以被外界干扰的异空间，并使其中的旅客无法察觉到异样；在进食结束、所有能吃的人都化作肉泥之后，它才会离去，将交通工具、以及其中的遗骸还于现世。
要战胜它，其实方法也很简单。
就是凭借自己的精神力抵御住它造成的精神污染、保持清醒，然后去交通工具的驾驶舱，破坏其动力源的操控面板。
唯一的问题在于精神力水平够不够而已。
白伦低头看了看自家义妹，心里有些奇怪。
第一是，前世的今天，碧海城根本就没有发生什么【幽灵旅者】事件。
他只是中午测试完就正常回家，第二天也没听说有什么类似的魔虫入侵的新闻。
似乎......世界的发展方向出现了变数？
暂且放下这一点不想。
第二是，自己精神力九段，【幽灵旅者】能对自己造成的干扰不过是在脑海里植入些一闪而过的画面；只要稍一专注，便能将其破除、清醒过来。
但沈爱月怎么还能保持半清醒半沉睡的朦胧状态？
白伦记得，在前世的时候，沈爱月是在第二年参加觉醒仪式的，当时被测试出有四段精神力水平。
可现在这时候的她，应该只有三段的水平，只比普通人强一些才对吧？
“这次的魔虫，连小爱都有几分抵抗之力，看起来并不是很强的样子。”
白伦暗忖道。
他推着沈爱月来到被深灰色雾气墙前，伸出手碰了碰。
一股阴冷潮湿的恶心感从指尖传来。
这是【幽灵旅者】设下的自我防护的力量。但只要精神力足够强大，便能轻易将其破除。
白伦凝定心神，手指略微发力。
随着一种拨开帘幕的奇异触感，那深灰色雾气霎时变得透明了少许。
“明明实力这么差劲，自我保护的水平倒是挺不错的。”
白伦进一步集中注意力，那深灰色的雾气墙上立刻泛出点点波纹，仿佛一块石头砸落进了平静的湖面。
湖面翻腾几下，立刻破碎、迸裂开来，像是散开的烟花般朝四周溅去，又在顷刻间消失了。
哗啦哗啦。
轮椅的轮子不断向前滚动。
白伦面色沉静地推着自家义妹，进入新的一节车厢，绕过一群哀嚎不断、四肢僵硬的地铁乘客，朝着地铁的车头控制室方向走去。
眼下这些人还有生还的希望。只要自己尽快抵达车头、摧毁操纵面板，【幽灵旅者】就会离开。
到时候，活下来的人应该会遭遇记忆丧失、短期头疼欲裂之类的问题，最严重的可能会成为植物人……但应该还是能保住性命的。
“咦？”
行到这一节车厢的末端，白伦有些奇怪地停下了脚步。
眼前有人堵住了自己的去路。
是一个穿着肥大的运动衫、梳着侧分马尾的漂亮女孩。
她的墨镜摔落在地上、眼睛里浑浊一片，整个人像是失了魂似的站在深灰色雾气墙前，仿佛浑身上下都失去了生机、只剩下一个空洞的躯壳。
双臂微微握拳、身子绷紧前倾，似乎在和什么东西做着对抗；体畔还有些超凡力量存在过的痕迹。
经验丰富的白伦一眼就看出来，这是一个具备一定精神力水平、以及微弱异能的超凡者。
她尝试和【幽灵旅者】制造的精神污染对抗，但似乎没有成功，陷入了某种意识游离的特殊状态。
再这样下去，再过几十秒、马上就会变得和那些普通人一样，精神崩溃、化作活死人，然后意识成为魔虫的食粮。
而且这张脸......似乎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是谁来着？
算了，是谁都无关紧要。
“借过一下。”
白伦走上前去，将女孩拉到一边，打算把她按在空出来的座位上坐好，别挡着自己的路就行。
可下一秒，女孩突然动了。
她没有老老实实坐在座位上，而是身子前倾、伸出双臂、紧紧抱住了白伦的腰间。
紧接着，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主人......主人......”
许嘉溪像是一只迷路后又重新被主人寻回的孤单幼犬似的，发出兴奋的呜咽声。
随后，她眼神迷离、开始摇晃脑袋、在白伦的衣服上磨蹭起来。
大量的唾液顺着呓语的少女嘴角滴落。
弄得白伦小腹一阵湿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