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秋婉君

其实蓝弑羽并非只靠抢劫官银为生,蓝雀尘为了治好孪生妹妹的病自幼拜入苗疆医馆学医,学有所成之时便在京城南郊建了一座药庐名曰“清祠”。为人看病也可以赚一些钱,毕竟没有人愿意总过刀头舐血的日子,但收入却很微薄。

如果江湖上的人知道蓝弑羽一直藏匿在京城,所有人都会大吃一惊。对别人来说京城是最繁华的地方,但对于江湖非正派人士来说京城是最危险的地方。

与京城相邻的一座沿海之城被誉为天子渡口,江湖人士戏称其为风尘渡,而在他们这类人中有一种说法,越过风尘渡便是断头崖。断头崖便指京城,由此也可见其凶险。但对于她们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因为只有京城既能找到最好的药材又能搜集到最新的消息!

回到京城于宝骢提议让他们住进他家位于北郊的别院中。但金蛊人和蓝弑羽都不愿寄人篱下,他们商量后决定暂居于府别院,尽快将清祠收拾干净作为他们落脚的地方。南郊北郊,又是一南一北,是巧合还是逃不开的宿命?

其他人都和宝骢去了北郊别苑,只有金蛊人一人来到了清祠,有人气的地方才有生气,这里原本就相对简陋加之空了小半年,院中已是杂草丛生,一派破败不堪的景象。他在一口破落的水缸旁找到了一块写有“清祠”的匾额,上面的漆色已脱落殆尽。

这里就是蓝雀尘曾经生活的地方,他无数次的想来这里看一看,可如今来了这里也如生活一般破败不堪。

今日本无风,清祠之内却突发草木异动,金蛊人瞬间警觉起来,片刻之间成群的虫鼠蜈蚣自草木暗处爬出,从四面八方向金蛊人涌来,至他脚下突然停住。

“你何苦总是这样跟着我?”金蛊人感慨她确实不易,从苗疆一路追到京城!

她的脚下很轻盈,踩在虫鼠之上,但不伤其性命!就这样走到金蛊人的面前,那人便是苏槐娘。

苏槐娘丝毫不理会他的问题,“你看我以蛊御虫之术是不是进步了很多?可是还是和你差得很远!”她说道。

金蛊人仰头望天无奈的说道:“以蛊御虫,本就是邪术,害人害己,以后别再练了!”

苏槐娘笑了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五年前我藏匿在药王山上偷偷练习以蛊御虫之术不慎走火入魔,而你恰恰经过救了我的命,其他的功夫都可以舍弃,唯独此我是万万割舍不下的!因为每次练习的时候我都能想到你。”

“不过是些陈年旧事,还提它做什么?”金蛊人面无表情的说道。

苏槐娘一下子留下两行眼泪:“对你来说是陈年旧事,在你陪着别的女人的时候,只有这些回忆陪着我,历历日久弥新。”

“我已决意要与蛊社断绝一切关系!你再纠缠也是无用!”金蛊人决绝的说道。

“哈哈哈。。。”苏槐娘笑着笑着流下了眼泪:“是你太蠢还是我太蠢?当初你为了治好自己得病央求我我才会带你到蛊社,那时你还不是现在玉树临风世间无二的金蛊人,再想想如今如何能够回头。”

金蛊人没落的望着她冷冷的说道:“当初我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如此丧心病狂,亦不知殃害了多少无辜。如果不是这样尘儿也不会死,如今我只想迷途知返。。。。。。”

“丧心病狂?迷途知返?”苏槐娘双手一挥,虫鼠之类纷纷散去“那你现在救蓝雀瞳难道不是丧心病狂?我本以为你只想让她帮你解医馆之围。。。。。。要迷途知返你就该亲手了结了她!”

“我既救了她,又岂会让她轻易死。”金蛊人眼中充满愤怒“我念在你曾经帮过我,才对你诸多忍让,尘儿因为身上有蛊被纪江误会与蛊社勾结,她身上的蛊难道不是你下的?”

“菩提子。”苏槐娘怒吼一声:“如果真是我害死了她你早就为她报仇了,她是为了救你,我也是为了救你,我们两个都不想看着你死。难道你只有把这一切都怨在我头上,你心中的愧疚才会少几分,你因对尘儿有愧才苦苦维系着蓝雀瞳的命,可长此以往她又能有何好下场!”

“与你无关!”金蛊人呵斥道。

苏槐娘见此默默的离去了,但她不会走远,因为她认为在这个世界上唯有他们二人同病相怜、心心相印,只有他们懂得彼此的无奈和痛苦。她坚信不管他曾经爱谁,但那些人终将像浮云一样散去。

很多大户人家都喜欢择北而居,于家这座别苑还是很气派的,环境清幽,但由于地处郊区所以也有七八年没人住了,相对还算隐蔽。

蓝雀翎再回到京城后褪去了一袭蓝裙换上一身白色的孝服。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命运的齿轮再次将她带回这片是非之地,亲人的相继遇害让她在痛心之余下定决心,她要彻查所有的一切恩怨,十八年前的、十八年后的、父亲的、母亲的还有蓝雀尘的,不惧艰险至死方休。愿有那么一天真相大白,仇人的血可以把她的孝服染成嫁衣。

不知怎么蓝雀瞳自打进了这里,总是若隐若现的听到一种熟悉的铃音,清脆而明快。这铃声总是把她带回江南她和宝骢相遇时的那段回忆中,让她的心不得安宁。而她也总是有意无意的寻声而去,但那声音却时有时无。

再往前走便望见了后院的红漆双扇门,她停下了脚步,因为于宝骢离开时对他们说有一个远房亲戚住在后院修养,平时不会出来,因此也不会有见面的机会。总觉得这样冒昧打扰太过唐突也太不礼貌,蓝雀瞳转身想要离开,门却开了。

从里面走出一名妙龄女子,身着夕阳色曳地长裙,面若雨后晚晴般明净,袅袅行来,自有几分秋色向晚戏夕阳的风韵。

“你是宝公子的客人吧。”那女子一个举手投足间夕阳色的长袖仿佛挽出一道彩虹,她笑着说道。“你叫我秋儿就好了,来我这里坐坐吧!”

秋儿很热情的邀请雀瞳到她房中,她一步一声,声声清脆,蓝雀瞳听到的铃音便是从她身上发出来的。

秋儿居住的房间和她的衣服一样是一水儿的夕阳色,越过门前的墨菊海棠屏风,她们坐到一张梧桐木圆桌前,秋儿倒了一杯茶递过去,蓝雀瞳接过来时一眼便看到秋儿手上带的一串腕铃,和当日在江南宝骢送她的一模一样。

她突然失落至极,险些拿不住茶杯。

“这腕铃好精致?”蓝雀瞳故意问道。

秋儿羞涩的掩面笑了笑:“这是宝公子送的,我素来喜欢清静,所以不常戴。可久了又觉得如此精致的宝贝搁着太可惜,这几日也便戴上了。对了,刚刚都到了门口,姑娘怎么不敲门,又回去了?”

蓝雀瞳听后心更加凉了,她不擅掩饰,眸子低低的垂了下来:“宝骢说你在修养,所以我不宜打扰。”

“姑娘客气了,其实我还好,只是终日无聊的很。”说着秋儿拿起桌上的花撑子,又从腰间拔出一只绣花针绣起了竹子。“我闲着就绣绣花打发打发时间。”

蓝雀瞳这才注意到,在她的锦绣花缎腰束上还别着很多根绣花针,她数了数算上她手上那支一共十支。

“你把针别在腰上不怕扎到自己吗?”蓝雀瞳问道。

秋儿笑了笑:“我这个叫十行针,绣不同的东西要用不同的针才能绣的漂亮,从小我就把它们别在腰上,自然有分寸不会扎到自己。”

“你帮我看看这竹子绣的还行吧。”说着她将绣了一半的罗帕送到蓝雀瞳眼前“我想把它送给宝公子,用以衬他的君子风范。”

梅兰竹菊被誉为“四君子”,若是用来配男人其他三者自然是不合适的,蓝雀瞳仔细端详后淡淡一笑。

人在江湖闯荡,若是决心做一个贼,最怕的不是偷不到,而是不识货;因为那样你很可能为了不值钱的东西而白白丢了性命。

“秋姑娘若是如此感激于宝骢就把你绣的这些全部烧了吧。”蓝雀瞳话锋一转:“我听闻大约一个月前,苏州第一绣娘人称‘一剪秋针绣山河’的秋婉君毁了要进献给皇上的九龙戏珠绣图,被收押候审,后来让人从牢中救走。”

她说道这里戛然而止,秋婉君眨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很是疑惑。

“你不必在此故作姿态。”蓝雀瞳不懈的说道:“你的绣品识货的人一眼就能认出,到时候你心心念念的宝公子就要万劫不复了。”

“是我大意了。”秋婉君显得十分惊慌忙扔下手中的绣品说:“相信姑娘也是宝公子的朋友,千万不要将此事张扬出去,我会立刻烧了所有的绣品。”

蓝雀瞳狠狠瞪了她一眼,一句话没说的离开了,此时此刻她再也不想再呆在这里看这些人和物。她只想赶快回到清祠,那里才是她的家,才有着她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