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错信！

秋天是最惹人忧的季节，扫过的院子过不了一时三刻便又铺满了枯叶。十八年前她也是望着这样满地的落叶，背负着灭门的仇恨为自己改名为秋婉君。在这十八个年头里她只努力地做一件事，就是在残酷的训练和危险的任务中不顾一切的活着！活着才能报仇，活着就是一切希望。

她陷在这样的思绪中久久无法自拔，直到远远的看见蓝雀瞳走过来，她的心一下子又紧张了起来。其实紧张的不仅她一个，还有蓝雀瞳，远远的看见秋婉君本想赶快绕开走，又觉得那样太没礼貌，只能硬着头皮过去打个招呼，“秋姐姐，这么早就起来了。是不是在这里住不惯啊？”

秋婉君受宠若惊，赶忙答道：“不是，这里很好。我从来不贪睡，一贯起得早。倒是你，我听说你很爱睡的，怎么今天起这么早？”

蓝雀瞳苦笑了笑：“大姐怎么什么事都和别人说啊！那是以前，我早就改了。”

“不是不是。”秋婉君忙解释道：“是我昨天追着她问的。你可别怪她。”

蓝雀瞳：“我当然不会怪她！再说贪睡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就是。”秋婉君笑了笑：“对了，上次咱俩见面时你看见的那串腕铃其实不是我的，宝公子很在意那串腕铃，只是被扯断了，所以我帮他修理。因为当时还不认识你，才撒了个谎。”

“没事。你不用和我解释这些，和我也没什么关系。”蓝雀瞳嘴上这样说，但她心里确认了腕铃的确是于宝骢送给她的那串，当时她身无分文用腕铃换了马匹和干粮，而宝骢既能寻回腕铃也的确说明他曾回去找过她，想到这里她觉得很欣慰，整个人都爽朗了起来。

“瞳儿，这些年你过得好吗？”秋婉君情不自禁的问出这样一句话，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

蓝雀瞳苦笑道：“人在江湖，也没什么好不好。只是总得提心吊胆的活着。要不是你落难了，还真不敢留你在这住，不是嫌弃你，主要是怕蓝弑羽连累了你。每天都是这样，就特别向往那种脚踏实地的生活。”

“瞳儿。”秋婉君听她这样说，一种说不出凄凉涌上心有：“我们一定能过上那样的生活。”

“聊了那么久，这句话我最爱听了。”蓝雀瞳笑靥如花，虽然她也知道这种生活遥遥无期：“人活着就得有希望，只要有希望日子就不会太难过。”

上一夜蓝雀翎也是辗转难眠，她看到秋婉君和瞳儿有说有笑，心中有一些欣慰也有一些遗憾。江湖路上步步是错，步步无法回头，无奈的岂止她和秋婉君二人。

“我们可以再聊聊吗？”秋婉君对蓝雀翎说。

她们二人来到蓝雀翎的屋内都显得异常疲惫。

“对不起。”秋婉君低低的说了一声：“我知道我的忏悔对你来说太苍白，可是我。。。。。。我愿意偿命！”

“别说了！”蓝雀翎打断了她：“昨天晚上我想了一宿，我们的亲人一个个离开了我们，下一个或许就是你或我。我从来不信因果循环，前世来生；信那些的人很难立足于江湖。可是如果我让你偿了命，他日到了阴曹地府如何来面对我们的亲人。你还有机会忏悔说你杀我娘时不知她的身份，而我明明知道你是施叔叔的孩子还要痛下杀手，他们又如何会原谅我。”

秋婉君听后埋头在蓝雀翎的肩膀痛哭起来。

“我们离开这吧！”秋婉君抬起头握住蓝雀翎的手说道：“今天早上我和瞳儿聊天，她说想过脚踏实地的生活，我就知道是时候该离开江湖了。”

蓝雀翎：“你是说真的？你能放下这些恩怨和仇恨吗？”

此时秋婉君淡然的一笑：“我相信有得必有失，过去就是因为被仇恨蒙蔽了双眼，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犯下大错。过去你们落草为寇除了为了生存还为了给瞳儿治病。以后我们不必再过这种有今天没明天的生活。我还没有机会将劫到的金银运出太原，五十万两白银加上五十万两黄金足够我们后半生衣食无忧了。”

蓝雀翎却眉头紧锁：“你不要把事情想的那么乐观，我们都想逃出江湖，可是隐退不仅仅是我们三个人的事。那意味着瞳儿永远不能再见到于宝骢，而且她刚刚成为苗疆医馆的馆主，还在兴头上一心想着为尘儿报仇。还有金蛊人，除非他愿意和我们一同隐退，不然谁能保证瞳儿能岁岁无忧的活着！再说朝廷、东厂和安化王岂能轻易放过我们。”

“你还漏了一个人。”秋婉君提示道：“你欲在北郊别苑擒我，没有告知李铁手而是找金蛊人帮忙，可见你心中并不信他。”

蓝雀翎一时间哑口无言。

秋婉君接着说：“离真相越近的时候人的内心越是忐忑，你是因为对李铁手用了真情，所以一再否定自己的判断，一路上自欺欺人的走到了现在。如今形势迫在眉睫你还要这样沉醉多久？”

蓝雀翎笑了笑：“连你也觉得他。。。。。。”

秋婉君摇了摇头：“我并不了解他，只是因为相信你的判断。可你现在反而不愿意相信自己了。”

蓝雀翎深吸一口气：“你的打算是对的，人在江湖岂能事事顺心顺意。只是要走的安稳也必须要了结一些事情。否则纵然到天涯海角也不得安生。。。。。。”

李铁手本想到于府别苑与蓝弑羽汇合，没想到刚刚踏进院中，就被于府的家丁团团围住。原来于炳钧并未死心，而是瞒着于宝骢在别苑中埋伏了大量的人马希望能够抓到秋婉君或是她的同伙。

双方见面自然是剑拔弩张，李铁手深知寡不敌众一心想办法脱困，无奈对方人数众多，他陷入缠斗无法脱身。还好此时蓝雀翎出现及时的接应了他，两个人才能双双平安离去。

他俩疾风劲雨般的跑出了十多里路，跑进了一片林子，确认甩掉了于府的家丁才停下来。

李铁手上气不接下气的问道：“你们已经离开那儿了？”

蓝雀翎：“因为临时出了些事所以我们都搬了出来，来不及通知你，所以今天我特地来接应你。”

“出了什么事？难道是于宝骢要抓你们？”李铁手问道。

蓝雀翎摇了摇头：“不是他，而是他的二叔。要抓的人也不是我们，而是秋婉君。”

“秋婉君？”李铁手很惊讶：“就是那个苏州第一绣娘！一个月前毁了九龙戏珠图。”

蓝雀翎向后退了两步：“李铁手，你的消息总是这么灵通。我在大漠呆了这几个月仿佛与世隔绝，而你却什么都知道。”

李铁手解释说：“我也是到京城后才听说的。”

“还记得那日你我在大漠酒祭蛇游浅水宋家兄弟，他们的死讯你又是如何得知的？”蓝雀翎问道。

“那是。。。。。。”李铁手有些结巴了，“那是听过路的人说的。。。。。。”

“‘你若回京我必奉陪，虽不敢保证你一路无惊无险，但只要有我在绝不会让你比我先死’，这是当日你在大漠给我的承诺。”蓝雀翎眼中泛着泪光又向后退了两步，这是李铁手第一次看见她的泪光。

“我是真心的！”李铁手甚至不敢看着蓝雀翎。

蓝雀翎看着她冷笑一声：“弯弯铁手如勾，锁喉功惊天盖世！你是真心的想用你的弯弯铁手掐断我的喉咙吗？”

李铁手紧握双拳，一直以来他并没有刻意隐瞒，甚至他想让蓝雀翎识破他、杀掉他。但蓝雀翎没有，而是甘心情愿的在这样一场明明白白的骗局中当一个纯粹的傻子；而他对她**裸的欺骗也成了他们二人中间最心照不宣的谎言。

“王守仁！”李铁手背过身去：“王大人是朝中少有的忠臣，可惜他得罪了刘瑾。我和我的一班兄弟暗中协助王大人逃脱锦衣卫的追杀，随后他洋装跳河，实则由蛇游浅水的宋家兄弟在水中接应助他脱困。可惜我这里出了内鬼，与此事相关的人全部被抓入了东厂的暗牢，我被迫为刘瑾做事，三年前刘瑾私盗大内珍宝，也是我奉命假造现场嫁祸蓝弑羽。”

蓝雀翎只觉一种撕心裂肺的痛处爬满全身：“看来李铁手不是只会锁别人的喉，也是牢牢地被人锁住了自己的咽喉。”

李铁手无奈继续说：“还记得你我在大漠见面不久便有二十余号蒙面人前来偷袭，那是东厂的人，我本应和他们里应外合活捉了你，但我于心不忍反和你全数剿灭了他们。虽然没有一个活口回去告状，但刘瑾也起了疑心，他砍掉宋家兄弟的头就是为了警告我。”

蓝雀翎心思缜密对这一切早已有所察觉，这么久以来都在自欺欺人，今日的一切彻底粉碎了她所有的幻想。她失望的摇了摇头：“李铁手啊李铁手，你久经官场江湖难道不知飞鸟尽良弓藏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