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 长门之怨

  三皇子府。

  金陵的天总有一段细雨绵绵的季节,天挤出无聊的泪水,一滴一滴沿着琉璃飞瓦而落,溅进屋前的排水洞穴,慢慢的流入了屋外的沁芳水阁,那似一片天然而成的湖水,又似精耕细建后的杰作,一只小小的篷船荡于清山碧水之间,细条的扬柳低垂出两个人的诗情画意,个赵祈和苏月面对面呱呱唧唧的读书,苏月翻着小人书“大话西游”,指着玄奘大师问,“大乘佛法是什么,小乘佛法又是什么?”赵祈手中则是前朝的历史里面,他正瞧到四大美人之昭君篇,想也不想的回道,“可惜呀,玄奘大师和昭君姑娘行走在不同的朝代,若是玄奘大师在旅途中恰好遇到昭君姑娘,想来又是一方不同的情形,大乘佛法也就还在中原,估计两者也没有区别。

  “你瞎说。”

  “有了美人在侧,谁没事跑去做和尚呀!”

  然后,就听见扶苏跑到湖边叫道,“殿下,开饭了,今天要摆在哪处吃呀?”

  “摆船上来。”

  两个人长居于此提前培养感情,乐的家中和官中都省出了好几笔银子,不时找些特色馆子换换口味,赵祈还不时买些字画回来,其中就有前朝的“长门怨”,画中楼阁深锁梧桐凋谢,花蹊竹榭一片水渍皆是凄凉,三皇子妃郭宁瞧着半天,只不得滴下泪来,慢悠悠的道,“都是些薄命的女子,到让人生出无限的哀愁来,到不如买些《太真教鹦鹉图》《虢国夫人踏青图》,苏月不就喜欢鹦鹉和喜雀,也添点花鸟虫鱼,河山秀水的雅意。”

  这天,天的眼泪终于少了点,挤出了高露洁焕彩牙膏,有一条明丽的彩虹挂在了三皇子府的屋顶,吱呀一声,门开了,郭宁心情郁闷的如同生了霉点的被子,总是裹着冷呼呼的小脚不下床,她心有余悸的抚了抚头上的一只花钗,对杏实道,“陪我到院子里走走吧。”

  “好呐。”

  郭宁的日子似乎从来没好过,先是大婚那天新郎主动要求罢工,后些日子她就发现院落里还多了一对妙人天天当电灯泡,赵祈为了苏月的止咳圣品枇杷树,赖在府中不走,苏月想着就地取材,三皇子赵贞如此仁义好客自也不走。

  那天,郭宁刚装饰的美丽动人坐在回廊里饮茶,苏月那只绿毛鹦鹉突然俯冲而下,煽了茶具里一层灰色蜘蛛网,找死两个字死死在她的口中辗转;后一日天稍稍晴好,赵祈的枇杷果核不知从何处飞来,竟无故掉在她的头上两粒,镂空穿枝花钗立刻摇摇欲坠,她正要发出冲天的怒吼,她的夫君刷的打开折扇,笑嘻嘻的对着那棵枇杷树说,“他们两个孩子来了,这院子里热闹多了。”

  杏实瞧着小姐气的又要发作的脸,赶紧偷偷丢了一个眼色,然后装做一派欢喜的说:“这话昨儿小姐也说过,她还说,让我挑两匹颜色鲜亮的蜀锦给苏妹妹做新衣衫呢!”

  赵贞嗯了一声,瞧了郭宁好几眼,直瞧的郭宁红了小脸只一味的低着头。

  中秋月明,合家团圆,又大又亮的电灯泡也顾自打道回府,红烛分外生辉铜镜里一张年轻清丽的脸,郭宁左端祥右端祥,生怕有哪一处不得夫君的喜欢,她是中上之姿,胜在家族实力雄厚,还有一个无人可极的硬后台,就是当今的皇后娘娘——郭后,她思到此处未免有些感慨,其实对于她自己来说,只要找一个情投意合门当户对的夫君即可,不一定非是皇子,这时杏实笑道:“小姐,守的云开得月明,忍的一时换终生,古人的话再是不错的,可不要任着性子要好生讨的夫君欢心才好。”

  嗯。

  木桶里美肌雪肤,花花草草全与她戏水游欢,杏实放了好些时令的野菊花,还有一些助孕的草药,她低着头瞧着水波在木桶中微微荡漾,映衬的那一对雪峰越发高耸如云惹人怜爱,当杏实手中的那块绢布试过此处时,杏实也忍不住诚心赞叹道,“真真煞是夺目,定会让三皇子目旋神迷的。”

  郭宁没有言语。

  那时,她想到许多,前朝的丰满女子,以名动天下的杨妃为首,今朝的以瘦为美,以金陵的李如霜为代表,唯独不好意思多思及今晚迟来的洞房花烛夜,花烛在帐外灼灼燃烧,帐内两人亲亲我我双影交合,那双期待已久的手带着属于这个男子特有的温柔抚了上来,她的身体某处有些微的刺痛,在这样温存的刺痛里她羞涩的依偎的更紧一点,一时两人都没有说话,只听见外面呼的风声一响,一响之后屋内的烛火一秒钟齐灭,帐曼刷的裂成半截,从容不迫的裹在两人身上,一只金钩还死死钩住了她的白玉小脚,床上两人俱大惊失色,只闻得刀的呼呼风声和两人急促的呼救声,“有刺客,有刺客呀”,黑暗里什么也看不清,杏实叫了一声,“小姐,快逃”,屋子里很快弥漫出一股难闻的血腥气息,她猛的被赵贞一推,竟不偏不倚的撞进了蒙面刺客怀里,蒙面刺客怔了一下,瞧着怀中赤身裸体的女人,浑浑噩噩里郭宁终于反映过来与刺客纠缠试图夺刀自卫,赵贞趁乱逃出,家中侍卫已冲了进来,有人还举高着通红的火把,当下,他们的动作全僵硬了一下,郭宁未着寸缕痛苦的躺在地上不动不动,腹部生生中了一刀,有人立刻说了一声,“退下,速请太医。”

  哪里还有一声妇人的唉息。

  等郭宁醒过来的时候,已是次日,陪嫁丫头杏娇在旁边红着眼,死死忍住又要滴落的眼泪水,轻轻的说:“小姐,你可醒了。”

  即使杏娇什么也没说,她也知道,杏实死了,自己也好不哪里去,实在受伤的地方太重要了,她捂着那处缠着纱布的伤口,侧过身子又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