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 我回来了

　　那是一个久久不能平静的夜晚，有人擦拭了眼泪，有人洗过兄弟的脸盘，有人坐在星星的夜空下吃块烤羊肉再饮尽杯中的酒水，也有一个人，久久的立于烛火之侧抚摸李拂的脸，钗环掉落，青丝披泻而下，他有些狂燥不止，覆在那俱柔软熟悉的身体上，似乎心甘情愿的释放自己，哑着嗓子喃喃的道，“我回来了，我终于活着回来了！”

　　许多年蹉跎中过去，那时她才六岁多，而今她已满十三岁，不能再拖了，他知道时机远远还不够成熟，但是，他真的不能再拖了，只有这一次冒险的机会，只能嬴不能输，因为他输不起，输了就是死，死在万里黄沙之中永不会有人知晓，而赢了，前景一片光明璀璨，梦回江南，西湖的水和金陵的风，还有溪边的十里桃花灼灼，那一年，他说，我预西天取经，又恐后方生变，姑娘可明白一二，现在，再大的变数都可以由他一手掌握，他掰开李拂的手指，坐在矮塌前疲倦至极不知不觉的沉沉睡去，这一觉他睡的很酣，梦中回到饥饿的童年，他匆匆掀开街边的蒸笼，脏兮兮的手抓过两个白馒头转头就跑，有人追上去踢打他，他死死抱住自己的头跪在地上苦苦哀求，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心头怦然做酸，有一颗豆大的泪水滚落。

　　梦中，他叫了一声：娘。

　　那个字，叫出来多么艰难。

　　捷报频传八百里加急，主帅在军账内奋笔疾书，“铁门关之战大获全胜也，蒙将军身先士卒，率三军平定西夏之乱，俘获一万多头马羊，斩首二十人头，”与上一次心情不同，主帅沧桑的泪水，依旧不辨轮廓的流下来，他不停的写，写了又撕，撕了又写，激动之余不是打湿了纸张，就是写错了字，一激动，他生生将一万多头马羊放在了前面，八百里加急当夜快马加鞭报于朝迁。

　　第二日，天阴沉沉的，三军立于帐前，士气高昂。

　　一夜之间污血满面的人头全部清洗完毕，整整齐齐的摆在广场之上，蒙将军黑色衣袍在寒风中裂裂飞舞，像一面永远不会倒下的战旗，他面带笑容负手而立，大声的道：“从现在开始，清点斩首的人头。”

　　于是，整个军营都沸腾起来，小五按照昨日登记的名单，开始报士兵的姓名，“武思真。”

　　来人上前二步，大声的应：“到。”

　　几个？

　　一个。

　　级别？

　　副将。

　　然后小五身侧一人写上丰钱庄的银票，白银一千两，沙漠里同时传来一阵雷鸣般鼓噪声。

　　“下一个，齐力。”

　　到。

　　几个？

　　两个。

　　级别？

　　齐力抓耳挠腮，众人一见哄然大笑，有人代他回答，“校尉一人，另一个应是兵卒”，主帅范哲今日起的实在有点晚了，他笑眯眯的走到此处，朝着地上的人头一望，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他沉声问道：“昨晚谁点的人头？”

　　“我点的，”有人应声出列。

　　主帅围着这群人头转了一圈，已明白了大概，因为蒙将军只上报了有品级的人头，至于没品级的不在他考虑的范围内，昨夜也没时间清点，于是他想到自己匆忙之间写的军报：俘获一万多头马羊，斩首二十人头，好象有点那么怪异，原来怪在这里，显的蒙将军就是冲着那一万多头马羊去的，显的大获全胜的份量轻了点，但他不是太激动了吗？

　　所以他微笑着点点头，说道：“比预计的还要好，还要好呀！继续，继续吧！”

　　这边齐力等人纷纷领到了银票，当报到伍同的时候，众人沉默了，伍同站在队列里低着头根本不敢出列，因为他砍的人头将军做了人情，让夫妇二人就地掩埋了，小五不认识伍同，继续大声的喊道：“伍同何在？”

　　没有人回应。

　　路成小心的朝小五使了个眼色，小五想了起来，他大声的说：“出来，有赏，从蒙将军头上出，给你回去娶个媳妇。”

　　这么一说，众人便笑成一片，有人推伍同上前领赏，伍同跪在地上，面对蒙将军的大帐，刚想磕头，被一只大手拦住，将军笑道：“男儿膝下有黄金，可跪天可跪地，还可以被你媳妇罚跪。”

　　哈哈哈。

　　这下众人憋不住了，笑的更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