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荆棘岭下,白子左挑右选,还是挑了那匹黑马。
“真乃千里之良驹也。”白子不禁扬声赞叹。
一个从者连忙应道:“右使也会相马?”
“怎么不会?经云‘得兔与狐、鸟与鱼,得此四物,必相其余’。我观此马兔首狐耳,鱼脊而鹤颈,双肩峭拔如伏虎,两肋峥嵘若藏龙,岂非千里马邪?此天马也!”
“只是略嫌瘦些。”
“瘦虽瘦,却有神。你看这一双大眼忽闪忽闪,煞是楚楚可怜。”
从者扬声道:“大人真乃世之伯乐也。”
白子笑道:“岂敢比伯乐?”也不是没见过。又道:“怎么还不来?”
说话间,有人送来嚼子鞍鞯等物与白子备马。备马间,耳边传来一阵轰隆声响,白子放眼看去,只见一队骠骑踏着滚滚的烟尘,自远驰来。一众骑士皆是披坚执锐,唯有一个本着黑色面皮的却是皂巾玄衣,不是墨子是谁?
不待备好马,白子牵马迎上,拦在路中。
墨子勒马问道:“怎地?”
白子讥诮道:“你他娘的不是说‘非攻’吗?”
墨子勒马不语。
“怎不说话?”
墨子道:“磨了一天的刀哩,嘴疼。”
“磨甚刀来?”
“有诗为证——”
“既是磨刀,怎会嘴疼?”
墨子不语。
白子不放:“问你话哩!”
墨子道:“若说嘴疼,先得说刀。”
白子无奈:“你说就是。”
墨子道:“话说我有一柄宝刀,怎见得?有诗为证——”
“说重点。”
“奈何太过锋利,所以想把刀锋磨平。”
“若不锋利,还是宝刀吗?”
“便是‘非攻’。”
“却跟嘴疼又有甚关系?”
“我不仅磨他,我还跟他讲道理。”
“讲甚道理?”
“便是‘兼爱’。”
白子道:“老子在这荆棘岭上忙了一天,你他娘的却跟把刀说了一天的兼爱非攻?”
墨子道:“所以嘴疼。”
“我恨不得你全身都疼。”
墨子道:“刀也是这么说的。”
白子冷笑:“刀还说了什么?”
“之后便没再说了,只是砍了我一刀。”
“砍得好,看得妙,砍得墨子哇哇叫。却不知砍在何处?”
“所以嘴疼。”
“你他娘的给我闭嘴!”
墨子果然闭嘴。
白子怒极反笑:“别说嘴,任你怎么偷奸耍滑,这件事情你总是躲他不掉。”
墨子冷笑:“你就不想看看我的刀吗?”
“你真有刀?”
“自然有,怕了吗?”
“怕个屁!不是被你磨平了?”
“不怕你后退怎地?”
“拿出来。”
“拿出来怎地?”
“还能怎地?我也帮你看看,究竟是不是宝刀。”
“嘻。”墨子便笑了起来。
“你笑怎地?”
“笑你是瞎子。”
“怎么是瞎子?”
墨子举鞭笑道:“你看不见?”
白子大恼:“这他娘的不是马鞭?”
“嘻!”墨子又笑了起来。
“又笑怎地?”
“笑你果然眼瞎,识不得宝刀。”
“这他娘的连刀都不是。”
“嘻。”
“又笑怎地?”
“笑你身后牵的东西。”
“嘻!”白子也笑了起来。
墨子道:“你他娘的又笑什么?”
“也是笑你眼瞎,连千里马也识不得哩!”
“还是千里马?”
“不是而何?”
“嘻!”
白子大怒:“又笑怎地!”
“你也识得千里马吗?我看你连马都不识哩。”
“怎么不识?”
墨子大笑:“既识得,为何牵着条狗来?”
“这他娘的是狗?”
那边心不二道:“去看看卖地的。”
诸人下马而行,左右分开道路,心不二走上前去,对那铺子上的一个白发老者稽首问道:“老丈,想是已开出了许多地来?”
老者道:“不多,不多,乃是‘预售’。”
“不知何谓预售?”
“你先付了定钱,我自给你开出地来。”
心不二道:“原来是个卖空头的。”
又向前走,又见一个卖木头的。
心不二大喜:“老兄,想是已开到了树下?”
那人赤着臂膀,露出一身筋肉,声若洪钟道:“快了,快了。”
“有多快?”
“想是还有百十里的路程。”
“也是个卖空头的。”
心不二心头不悦,向左右道:“我多年不入人世,怎地就生出这许多奸诈之徒来?”遂唤道:“虎不收何在?”
耳不烦道:“大王,那虎不收尚在城中哩。”
“在城中作甚?”
“大王忘了,虎不收现为那人王的臣属,每日早间要点卯坐班哩。”
“他却清闲。”
眼不见道:“不过狐不疑来了。她亦久居人世,大王若有想问的,想必她也明白哩。”
“叫她。”
由一个丫鬟扶着,狐不疑遂下得车来,只见得是怎样的人品相貌?心不二见了,又想作诗。狐不疑走上前来,只见得媚眼如丝,也是楚楚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