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命里无时莫强求?

北方的初冬寒冷而又静谧。雨在无声的落下,几根路灯矗立在那里,发出昏黄幽暗的光。雨水夹杂着冰粒,划过灯光,形成一道道优美的弧线。诡异而又和谐。

远处的夜归人急匆匆的或步行或骑行,不曾慢下一丝步伐,那是因为遥远的远方,总有一扇门为他没有锁上,总有一盏灯为他明亮,总有一碗热汤在为他升腾着热气,总有一个人在为他等候。虽然寒冷,从头到脚,但夜归人的心头火热,因为他知道他不孤单。而刘海滨没有。

卧室南阳台上,站在高高的美人心后面,刘海滨注视着那道进入六号楼一单元楼道的身影,脑海里却是出奇的平静。刘海滨已经爱上了这悄无声息的夜晚。他已经不再适应都市的喧嚣,汽车的轰鸣,大排档的热闹。

那曾经的灯红酒绿,曾经的纷纷扰扰,仿佛已经是很多很多年前的事情。就像是发黄的相片,故事仿佛是如此真切,却又只留下雪爪鸿泥般的片段。

刘海滨端起红酒杯,深深地啜饮了一口89年石城北郊拉飞家产的牛奶,今年的光照和雨水都特别适合牛奶的产出,所以,今年的牛奶无论是从味道还是到挂杯还是到余味都是这么完美。牛奶上已经结了一层厚厚的奶皮,粘在刘海滨嘴唇上,幸好少年的下巴上还没有后世的络腮胡须,只有一个顽强的青春痘在奋力挣扎着试图摆脱皮肤对它的束缚。

刘海滨不是个很帅气的男孩子。个子不高,很瘦小,还是长园脸,要到二十岁左右才会变成长方脸。高鼻梁,嘴巴总是抿着,很是倔强。

他的眉毛很浓,甚至于眉间都有些眉毛。这使得两道眉毛略略的连到了一起,已经有些小男子汉的样子,果断坚毅。再加上大大的眼睛,眼神很亮,亮的逼人,人们总是会忘记他的模样,只是记得那双眼,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

此刻的他眉头微皱,眉间形成一个川字。鼻翼处有些细小的褶皱,他的眼睛一直在注视着201的动静,一楼楼道的灯亮了,二楼楼道的灯亮了,二楼楼道的灯灭了,客厅的灯光透过北阳台飘洒了过来,昏昏沉沉的,旋即熄灭。

刘海滨好像听到了放东西时候开箱子的声音,刘海滨好像听到了那个男人在卧室里踱步的声音,刘海滨仿佛透过水泥墙壁看到了那个男人随手把盒子放到桌子上的随意。刘海滨好像看到了那个男人上了个厕所然后快步走了出来而忘记关掉水龙的着急的样子。刘海滨仿佛听到他关门锁门的声音。而这一切他都没有听到看到,这都只是他的想象。

二楼楼道的灯亮了,一楼楼道的灯亮了,旋即又熄灭。

那个男人快步走了出来,仍然没有打伞,也没有再用公文包遮雨,他只是抬头看了看天,又向七号楼这边看了一眼。刘海滨条件反射一样的缩了缩身体,就好像在墙后也会被看到一样。但实际上那个人什么都没有看到。他只是抱怨了一下糟糕的天气。

而他的心头火热,他热切地盼望着把那具青春的肉体的拥入怀中,压在身下,然后他像一个骑士一样纵横驰骋,就像是前几年他在坝上骑着那匹纯白色的小母马,在草原上肆意狂奔一样。他喜欢征服不同的女人,不同的身体不同的反应会给他强烈的刺激。

就像是他喜欢钱,不是因为钱可以用来花用来买奢侈品,其实他是个对生活要求很简单的人,衣能蔽体,食能果腹,就可以了。难不成说燕窝鱼翅和羊肉粉丝汤还能有多大差别,不过都会被消化而已。

钱对于他来讲,只是个符号,既能证明他的能力,又能给他安全感。他不知道自己在201里到底有多少钱。一二百万总是有的。刚刚扔在里面的公文包也只是昨晚的战利品,那只是一夜麻将的收获,谁有那耐心烦去数到底多少,反正是塞满了拉倒。

他最喜欢的是车,是好车,是豪车。高速疾驰会给他一种强烈的刺激,让他兴奋得手脚发抖,而又必须稳住手脚,这让他很奇妙的兴奋。他知道太高的车速很容易失事甚至于丧生。生与死的界限让他有一种飘的感觉。他喜欢这样的挑战。

那个男人想都没想,他是个侵略性很强的男人,控制欲很强。他才不想把自己的时间浪费在这个低档的住宅区。就在这个城市里,一座高档小区里,有一个女人,在随时恭候着他的临幸。那他还在等什么。

车子发动,倒车,排气管里喷出来白色的烟雾,漂亮的摆尾,车头调整,驶去,优雅大气的车身像一条巨大的游鱼,轻盈的滑动,消失在夜色里,就好像从没有出现过一样。

依然是夜色阑珊,依然是灯火昏黄,依然是细雨丝丝,刘海滨心中却没有了寒冷,他轻轻的走回客厅,洗干净酒杯和餐具,收拾了垃圾。他有些兴奋,他不知道明天那水会不会流出来,也许会,也许不会。这个时候,他什么都不能做,静静的躺在床上,他用古文来催眠自己,“君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冰水为之而~~~(有多少同学不由自主的继续往下背的?寒于水哈哈)”。

终于,正如很多武侠小说中说的那样,他进入了黒甜梦乡。正所谓三杯软饱后,一枕黑甜余。睡意袭来,整个世界的大帷幕随眼帘一并落下,仿佛重回到生命的最初阶段,藏在母亲那安全而温暖的黑漆漆的子宫里。又或者,是如同电影院的灯光全部熄灭那一刻,坐在黑暗中的人儿怀着昏沉的幸福与期许,等待梦境的剧情一一上演。

他一夜无梦,恣意徜徉于此乡,胜似仙境,堪比天堂,又何须得道飞升,寻什么蓬莱三山。

翌日清晨,夜雨既停,满地滑腻,有的地方已经是薄薄的一层冰,却不能踩,否则肯定会踏入水坑。

刘海滨晨跑回来,收拾完毕,神清气爽,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肠汤给他强烈的幸福感,突然觉得其他的都不重要了,满足的伸了个懒腰,明明知道即使是那件事情发生了现在也看不出什么,他还是期冀的到南阳台看了看,虽然什么都看不到。叹了口气,四十的人了,还是不够沉稳啊。没关系,时间会证明一切,不要急,刘海滨安慰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