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七 反省
天色灰暗，在寒风中，无双忍不住一遍又一遍的反思自己。
朔风裹夹着鹅毛碎絮一样的大雪和冰粒子砸在了无双的脸上，似乎想要将她抽打清醒，因为这是在不是一个适合回想过去的时候，这种天气直接将燕国北方的长城与烽火变成了一道摆设。
其实正常情况下，那么长的长城上面，根本没有多少守军，因为长城的作用本来就不是御敌用的。山头上的那么矮的城墙根本挡不住人想要从长城上翻过去，但是为什么要修建长城呢？那是因为游牧民族都是马背上的民族。他们每一位士兵都是骑兵，这人两手而一扒两腿儿一蹬翻上墙去了，那马怎么办啊？赶着的当食物的牛羊怎么办啊？
人家可不是猴儿变的。
因此骑兵想要越过长城来进犯中原，跑到长城边上选个看着顺眼的地方，要么就背土包先填个斜坡出来，要么就得自己动手丰衣足食把长城先拆个豁子。
因此长城上烽火台的守军探头一看，有游牧民族跑来拆墙头了，赶紧点燃烽火，麻利儿的跑路就得了。
等游牧民族吭哧吭哧翻过了长城，看见烽火指示的燕军骑兵差不多也该闻着味就来了。
游牧民族骑兵，要的就是灵活与机动，抢完了就跑，你追都追不着。这特么让长城一搞，净顾着拆墙了，还有个屁的机动性啊……
因此，燕赵秦三国，一个比一个擅长修长城，用来阻挡小股游牧民族把中原当成不用付钱的自选超市，没事就跑来抢劫，效果非常好。
但无双带着鸾卫到达燕国北境之后，就没有停过肉搏与厮杀，燕国的守军，百姓死伤无数，让她无比心痛。燕国有长城作为防御，有游牧民族没有的高城利器，依然战斗的如此艰难，无双认为这都是因为自己做了错的事。
燕国北方的兵丁并不算少，城墙也坚固，但是当时无双颁布的法条让贵族们的生活在一瞬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手握大量的财富有很多特权的贵族，变成需要交税需要守法的普通人。燕国贵族当然不会坐以待毙，挑战无双权威的结果就是被无双将首恶斩首示众，从犯们发配到边疆守城戊边。
这些活着的燕国贵族并不会感激无双的不杀之恩，而是在心里怨恨，他们想要手里有些私兵的时候都没能撼动燕国一根寒毛，更别说被发配到边疆了。
虽然无双参考宋元制定了非常严苛的保甲连坐制度，依然无法阻止有一些有能耐的贵族偷偷从边城溜走，有的进入了草原，与马匪为伍，有的跑去其他国家投亲。
沦为马匪的燕国人也异常想念南方软滑的丝绸，香糯的粮食，糟了蝗灾的东胡更是连抢劫都抢不着好东西。他们见东胡人集结起了部队要南下，干脆为东胡人充当间谍与向导，要带着他们越过长城四处劫掠。
这些当了马匪的燕国贵族当然知道当时白苴修复巩固的长城有多么坚固，而东胡的骑兵又十分的人多势众，因此他们非常不建议东胡的骑兵选个地方拆长城，而是自告奋勇的假扮成混迹于草原的燕国商人，半夜偷偷打开了边关的城门。
这下东胡骑兵连长城都不用翻越了，占领了这多关隘就可以直接长驱直入了。
令东胡人和这些带路党没想到的是，燕国在短短几年内，发展的富饶程度有些超乎想象，不在城中的偏僻小村都家家户户囤有余粮，还存着好几匹布。这大大激发了东胡人的贪婪属性，能抢十块钱的时候，谁愿意只抢一块钱呢？
而这些充当间谍的燕国贵族更是对燕国大王对这些平民非常的厌恶嫉妒，在他们的心里，这些贱民之所以会富有，那都是因为他们霸占了自己家的财富！
而逃到赵国的贵族派出了很多探子去和东胡人描述燕国大王有多么美貌高贵，又有多么刁蛮任性难以驯服，这一下子就挑起了东胡人的兴趣，他们愿意训最烈的马，也很愿意驯养野马一样的女人，如果说东胡人本来只打算把燕国劫掠一番就走的话，此时的东胡却有想法将燕国征服。
而被发配到边疆的燕国贵族为了保命，成批的投靠了东胡人，相对于游牧民族，这些贵族更加了解燕国的边防边军。这些吃里扒外的家伙们有的帮助东胡人制造攻城的器械，有的帮助东胡人训练被抓去当奴隶的燕国百姓，甚至有人帮东胡人骗开城门，为了报复燕国引狼入室……
尽管燕国的边军同样骁勇善战，但也扛不住野蛮的东胡骑兵加上各种带路党的完美组合，这让燕国上下损失惨重，十分被动。
……
无双和其他的燕国守军坚守在不同的城池里面，他们必须坚守自己所在的城池，并且截杀一切敢于越过自己防线的东胡人。因为一旦让东胡人冲破了防线，他们身后的无数燕国的百姓就很危险。
雪风猎猎，吹得城头湿透了的飞鸟旗依旧迎风招展，赵雍拿着一领狐裘来掸掉无双身上的雪，给她披在肩上。他知道无双心里难过，一直反思自己是不是过于心慈手软，揠苗助长了，他也理解无双这种纠结，怀疑自己的感受，因为当年他被困在沙丘宫里的时候，也曾经不断的反思过。
“幸好您跟来了……”无双抽了抽鼻子，眼眶红红的说：“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虽然无双已经长大了，但在赵雍的心中，她还是当年那个举着马蹄铁，笑的洋洋得意的小姑娘。
在无双离开蓟城以前，燕国君臣里面还能跑出去带着兵蹦跶的，就只剩下无双和许钧了。
因为燕国能上战场的人，几乎都已经上了战场。
许钧年纪一大把了，家里的子孙都在前线，又刚刚接收了一批带着孩子的孙媳重孙，因此不由许钧分说，大家集体把许钧按在了蓟城，不允许他上前线去冒险。
而赵雍却绝不允许无双单独面对凶残的游牧民族，他和许钧乐毅可以说是燕国对付游牧民族最有经验的人了，因此带着楼缓偷偷的跟上了无双。
等肥元他们发现老爷子不见了的时候，赵雍早就跑的无影无踪了。
“不要多想，没有用的。”赵雍对无双说：“再怎样也回不到过去了，人活着就只能往前看。”
“嗯……我知道的，可是我忍不住……”无双叹了口气说：“我想来想去，都无法想到一个更好的解决方式，看来这场考验是一场必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