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七 利也
李文扔下两个重伤员潇洒的走了,她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许磐因为伤口发炎,连着发了好几天的高烧,众人看他意识模糊的胡乱喊着自己媳妇儿的名字,模样可着实是可怜。李文哪里舍得让许磐有危险,因此下手并不算重,只是划开了许磐的皮肉,没有伤到骨内脏。
有烈酒辅助杀菌消炎和军医们日夜轮班的照料,倒是不用担心许磐的小命会被阎王收走。
也不知道田单在魏国给魏齐灌了一些什么迷汤,竟然取得了魏国的信任,将魏国对燕战争大权交到了田单的手上。
田单不同于其他的任何一个将军,他是亲眼看着乐毅和许磐是如何攻击济水防线的,帆船的样子早就刻在了田单心中,并不难模仿,照着葫芦画瓢也就是了,再加上济水北侧沿河有很多渔民曾经在燕军中做过帮工,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群策众力之下,竟让田单真的把帆船给做了出来,开始在江面上试水。
许磐本被李文的远去打击到高烧不退,意识模糊的状态下听闻对岸的田单制作出了帆船,身为一个将军的精神力量再次发挥了作用,不但意识逐渐清醒,连身体也瞬间就有了好转的迹象。
可能战争狂人的身体构造是和一般人不太一样……
田单虽然山寨出了帆船,但他并不能山寨火药,想要拥有火攻的能力,田单只怕还得动动脑筋。但这已经足够引起燕军的警惕,毕竟搭建水寨的木头为了防蛀防腐都刷了好几层的桐油,非常容易被火攻击。
虽然水寨前面被许磐制造了大量的障碍,但他认为还是御敌于水寨之外会比较安全,因此主动命自家的帆船船队过河去主动袭击田单的船队,许磐的水军都是熟手,打击田单自然更有信心,只是军队被李文带走了大半,许磐急需想办法来补充自己的队伍和后勤装备。
他想起来之前屡屡巴结自己还给燕国上贡的冯谖,这人自从燕国被人攻击以后就销声匿迹了,缩在自己为鲁国挖的老鼠洞里假装自己不存在。许磐之前是懒得搭理这种卖主求荣的三姓家奴,但是此时此刻迫于田单给予的压力,他倍感委屈了自己一样亲自给冯谖写了一封讨要粮食和武器木材的信,‘希望’冯谖能够‘支援’他。
临淄附近还沾着旱灾的一个边,到了鲁国则完全是风调雨顺了,冯谖刚刚收到许磐这一封讨要粮食的书信时候还有些不以为意,毕竟自家和燕国同盟的时候,燕国还算强大,现在你们家都被人干的支离破碎了,谁还稀罕搭理你们啊……
然而冯谖越看这封信,眉头就皱得越紧,他捏着信纸仔细研究了小半日,这才去王宫与鲁王商议了一番以后,叫来属臣去曲阜各处划拨许磐索要的各种物品。
冯谖的属臣听着冯谖的各色吩咐,不禁皱着眉头咋舌道:“这许磐还真是够臭不要脸,他这是狮子大开口啊……大人,这太子正憋着坏想要来要来找咱们的麻烦呢,您……”
“无妨。”冯谖说道:“快去办吧。”
冯谖的属下苦着脸去了,而冯谖算准了时间,腾出精力准备应付人上门找茬儿。到了下午,这太子姬晦果然带着一大堆人堵在冯谖的门口,大声的挑衅说冯谖是个卖国贼。
“大伙说一说,是不是这个道理,他们燕国被魏国攻击,咱们鲁国凭什么给燕国粮食啊!”姬晦在门口骂的口沫横飞,还有众多无知的人跟着附和,冯谖踱着方步从侧门走出来围观的时候,就听这姬晦正在说:“冯谖的人在鲁国,只怕心已经在燕国了,听说燕国的女王美艳无双,只怕冯大人已经迫不及待想要钻进人家的裙子底下了!”
冯谖就站在门口看了半天姬晦的表演,等他说完了,才讥讽的笑了一下,问姬晦道:“太子既然有如此的高见,不如等许磐被田单打死以后,您带着兵上战场御敌可好?”
姬晦说的兴奋,浑然不知冯谖一直猫在人群里参观他,猛的被冯谖一问,吓得背上的毛儿都立起来了。一转头看见冯谖似笑非笑的脸,一下子不知道应该怎么回冯谖的话,张口结舌起来。他听冯谖说什么上战场,就先把自己给吓住了,这么血腥无趣的事情怎么能让爱好风花雪月的自己去做呢?他对于自己可是清楚的很,上战场打仗那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
姬晦带来的众人多是自家的门客属臣,他们是来给自家太子抬轿子的,可不是围观太子出丑的,当下其中一个属臣赶紧站出来说道:“冯大人可不要危言耸听啊,这燕国占了齐国的地方,田单打许磐那是应当应份的,我们鲁国和田单什么仇什么怨啊!田单凭什么攻击我们鲁国!”
“我看是冯大人是心虚了吧!”另一个姬晦的属臣赶紧帮腔道:“大家都知道,冯大人在齐国为臣的时候曾经和田单起过冲突,是不是害怕了呀!这天下这么大,您要是害怕就赶紧呗,怎么能这么自私的用伤害鲁国的方法来维护自己呢?”
“是吗?只有燕国占了齐国的地吗?”冯谖脸上讥讽之色不减,问道:“请诸位告诉老夫,曲阜以外的鲁国之地是哪国的?您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呢吧?要是唇亡齿寒的道理都想不明白,你们也算枉为做人一场了吧?”
“冯谖!谁要和你拉东扯西?”姬晦看着自家属臣人多势众,逐渐从舌头打结中恢复了过来,说道:“孤怀疑你和许磐狼狈为奸,相互勾结倒卖鲁国资产!你凭什么划拨给许磐那么多粮食和物资!”
“凭他可以挡住田单啊……”冯谖漫不经心的说:“要没有许磐挡在前面,您说一说鲁国有人能带兵挡住田单吗?鲁国有济水那样的天险可以据守吗?我劝太子殿下多读读书,不要连个小孩子都看不住啊。”
冯谖这一下可就直戳姬晦的痛处了,姬晦眼看在冯谖这边讨不到什么便宜,众人还对自己指指点点只能带着人灰溜溜的走了。
望着太子姬晦远去的背影,冯谖再次陷入了沉思,许磐的话没有错,一旦燕军被田单击溃,那么临淄以南就是一马平川,田单一旦继续南下,鲁国危在旦夕不说,自己与田单之间更是有着血海深仇。
冯谖是个聪明人,他知道靠天靠地都不如靠自己。与其期待许磐能够死守济水,或是期待鲁国众人能多长点良心,不要在田单打过来之后用自己祭天,换取一时的和平。不如主动出击,搬走田单这尊杀神。
他把弟弟冯辉叫到身边,命他即刻出使魏国,想办法离间魏国王廷对田单的信任,造谣说田单准备在齐国自立为王。
……
李文带着的队伍目标是直接围住邯郸,逼迫赵国大军回赵国救他们的大王,以达到‘围赵救燕’的目的。这一去,便是十有八九是再也回不到故乡的旅程。
之所以此时才让许磐他们用生命的代价来换取赵军回头,是因为在几月之前,张禄和魏白就已经出发四处求援,彼时蓟城还没有被廉颇围住,许钧他们还能时间等待他国的援兵。
结果廉颇带兵围了蓟城,无双又在北境险象环生,迫使许钧做出装壮士断腕的悲壮决定,用许磐和一部分燕军将士的生命,换取赵军从燕国撤离,哪怕只撤走一部分,燕国等就借此恢复生机。
尽管气氛沉重,又一路昼伏夜出绕路荒郊野地,但李文率领的这一支燕军却没有一个人犹豫与退缩,他们知道自己会死,但燕国一定会生。
这只部队绕路路过魏国,再往前方不远就要到达燕赵边境了,由于许磐和李文都是赵国人,因此他们的军队毫不费力就打扮成了赵军的模样,他们并不知道几月以前,张禄和魏白也曾路过这处山谷,并且在这里分手。
他们两人轻车简从,一路绕小路避过赵国的耳目从蓟城偷偷跑到了魏国,作为能够凭着一张嘴左右战局的纵横家,张禄要继续南下出使楚国,而魏白即将出使韩国。
楚国刚刚结束了被秦国追打十分狼狈的样子,有消息说楚王熊完重新回到了郢都,准备重新建立防线来对抗秦国,张禄准备忽悠楚王骚扰魏国边境,学秦国依靠抢夺快速积累财富,迫使魏国将视线转移到南方去,断掉与赵国的同盟。
而魏白则要去韩国游说,希望韩王能够趁机收复被赵国侵占的土地,从而迫使赵国从燕国撤兵。
“听说魏国要启用田单,真的不用管吗?”魏白一路上随着张禄恶补了一些知识,最后询问道:“田单对齐国那么熟悉,许磐将军岂不是会压力很大?”
“许磐可以的。”张禄肯定的说:“就是因为田单的威胁太大了,南方的诸如鲁国薛国之类小国家的才会感受到威胁,和许磐拧成一股绳子,不用你管,冯谖肯定第一个想把田单给弄走。”
魏白受教的点了点头,张禄继续说:“赵国之所以会把兵力都压去燕国,就是因为他们和魏国达成了协议,双方有统一的利益,因此我们作为燕国的使者,即便是去魏国也都是浪费时间。倒不如冯谖更有说服力一些,说不定他能另辟蹊径呢?”
魏白受教的点了点头,拱手对张禄说:“那先生一路保重……”
“你也保重。”张禄说:“祝愿我们还能在蓟城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