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茗宴听柳
卫修远挨了打,又罚跪了两个时辰,晚膳也不许他吃,被小厮架到辛姨娘房中时已经是虚弱不堪,爬在床上动弹不得,辛姨娘心中是又疼又怨又恨。心疼儿子受了苦,怨卫太傅对儿子太过狠心更恨苏夫人有意与她母子过不去。偷偷差了卫修远的小厮笙儿去请了大夫来,好在卫修远年轻体健,皮肉之伤敷些药也就没事了,又开了些汤药与他服。辛姨娘亲自弄了些清粥小菜,卫修远勉强吃了几口睡下了。辛姨娘守在他床边尽心照顾一夜未眠。
卫蓁清晨起来想着去探望卫修远,一则是想着庶兄虽然荒唐,但父亲也确实太过严厉,二则是知道辛姨娘不省事,怕她记恨苏夫人,于是匆匆洗漱了一番,只穿了家常衣裳,未施粉黛便往辛姨娘院中去,没想到还未进院门便被辛姨娘骂了出来,讨了个没趣儿心中自然不快,但也知道辛姨娘素日的为人做派,只得罢了。
她回到房中,若灵道:“小姐也不必生气,辛姨娘无事还要生非,何况昨儿个老爷重罚了二爷,她更是要生事。”卫蓁笑笑没说话,她心里明白的很,家中人丁不旺,卫氏的亲眷多放了外任,在耀灵的族人在朝中也是不过尔尔,大哥卫修常本是个勤奋好学,知书识礼的,父亲对长兄寄予厚望,只可怜他十几岁便因病去了,父亲对庶兄更加严格起来,怎奈他是个扶不起的阿斗,每日只知道饮酒玩乐,又常常闯祸惹事,父亲才越发的对他不满。那辛姨娘出身不高,大字都不认识几个,因自幼服侍父亲才收了房,虽不知她以前是个什么样子,如今却是越发蛮横无理起来。卫蓁想到这里不由得叹了一声。
卫蓁在府中用了早膳,才乘车往宫里去了。上午与琼华琼英她们一同读书写字,又练了会儿琴,慈寿宫的小丫头来请她们过去用午膳。
到了慈寿宫,饭已摆好,三人净了手同着苏太后一同用膳,随后又陪着她吃茶说话。苏太后笑道:“近来天气好,哀家也想着叫你们陪着逛逛。不如在听柳榭办个茗宴,品茶赏景岂不好?”众人听了都很是欢喜,连连称好。于是差人着手准备,于三日后于听柳谢茗宴。
听柳榭乃是个极大的园子,四周青枝绿叶,一阵春风吹过,纷红骇绿,景色醉人,一条长而曲折的游廊,两旁都种着各色鲜花,廊子东侧乃是一处渊潭,涓涓细流从岸边的叠石缝隙中缓缓而下,发出潺潺水声,茂盛的凌霄花攀缘于叠石之上,潭水周围种着凤凰木,待到夏日火红一片甚是好看。廊子西侧乃是绿烟楼,金色攒尖顶重檐直冲云霄,耸立在高大茂盛的繁树之间,不仅华美更显威严。门上匾额上书:“碧玉金穗”,两旁各书曰:“解把飞花蒙日月”“不知天地有清霜”。
卫蓁与琼华琼英公主先到了听柳榭,三人随意在院中散步赏景,渐渐受邀的众人纷纷前来,各自请安寒暄,待到苏太后凤驾到此,众人行礼后依次到绿烟楼内。
里面坐塌围着一张长桌,苏太后在首位坐了,蓉贵妃位于苏太后左侧,右侧乃是三皇子晔王霍珒的生母德妃彭氏,她乃是刑部尚书彭风霖的嫡女,彭家世袭了祖上文渊侯之爵位。七皇子昱王霍玧的生母惠妃穆氏坐在蓉贵妃旁,她是兵部尚书穆友声的胞妹,穆尚书乃是穆家长子,世袭了其父的圣武候之爵位。随后分别是现任宰相沈启的孙女太子妃沈氏、中书令袁礼之女晔王妃袁氏,琼华琼英及卫蓁。
落座后寒暄说笑了几句,惠妃便道:“太后,今日臣妾的外甥女入宫请安,现在在园外等候不敢擅入。”太后笑道:“既然如此,快些请进来罢。”
稍倾内侍领着一个少女进入园中,她款款上前行礼,道:“参见太后。”惠妃笑道:“这是臣妾长兄的嫡女,闺名绎心。”
苏太后道了免礼,笑道:“走上前来让哀家瞧瞧。”少女缓步向前,颔首而立,只见穆绎心头戴红珊瑚海棠坠珠赤金步摇,身穿柳黄色百花蜀锦对襟袄玉色留仙裙,身材高挑,肩若削成腰如约素,粉面似银盆,眉如青山黛,媚眼秋波横,朱唇胜娇花,举止端庄,如弱风扶柳。
苏太后仔细打量了她一番,便向惠妃笑道:“不知道多大啦?”惠妃笑答:“回禀太后,今年刚到及笄之年,她还有个哥哥,比他姐姐大两岁,名叫哲明。他是定国公的学生,虽然年轻也立下不少战功,君上封了忠武尉。”
苏太后点头笑道:“恩,我记得他。度岁宫宴,他曾来与我请安,可谓是英雄出少年。”惠妃笑着行礼道:“太后谬赞了。太后的记性真是好。”苏太后又对穆绎心道:“既然来了便坐下一同吃茶罢。”绎心谢了恩,在下首处坐了。苏太后又向卫蓁道:“前几日哀家让雪萍拿过去的点心你可吃了?”卫蓁笑道:“多谢太后赏赐,臣女吃了。”苏太后点头道:“那就好。你平日要多吃一些,别总是看书写字的,仔细伤眼睛。”卫蓁颔首道:“谢太后关怀。”苏太后点点头,对众人道:“那便开宴罢。”
内侍高声喊了一声:“开宴。”侍女端着各色茶点、各种茶器:茶汤盆,长柄勺、漆盒、小碟、茶碗等进来,又有内侍拿了各色乐器前来,放于一旁。
众人自行或舀茶或取茶点,陪着苏太后说笑饮茶,又都各自择了自己擅长的乐器演乐助兴,弄笙吹笛,抚琴弹瑟,伴着春光美景,十分惬意。
蓉贵妃、惠妃、德妃各奏了一曲,沈氏与袁氏也都随意弹奏助兴,苏太后很是欢喜连连称好,惠妃笑道:“臣妾听闻太后才德不凡,先帝在世时常夸赞太后舞姿轻妙。只是臣妾福薄,从未见过。”苏太后听了摆手笑道:“如今年纪大了,哪里还能做舞呢。”惠妃笑道:“臣妾的这个外甥女学过几年舞,却跳得不好。若是今日能得太后指点,定能有所长进。”苏太后听了这话,微微一笑没说话,一旁的德妃笑道:“都说穆家的千金是耀灵城有名的才女,怎么说舞跳的不好?怕是惠妹妹太过严苛了。”惠妃则笑道:“好姐姐,可不是妹妹我严苛,只是在太后面前,谁还敢说个’才’字呢?”德妃刚想反驳,蓉贵妃道:“既然穆小姐有备而来,便舞上一曲也无不可。这后宫茗宴本就是春日小聚,打发光景,并没那么多讲究。这舞跳得好与不好,又有什么要紧?本宫的笙吹得也不好,不也是在太后、各位姐妹和这些孩子们面前献丑了?”说罢看了看苏太后,对她笑道:“臣妾倒是听说,太后的琴才是一绝,两位公主常想向太后请教,只是不敢劳动太后罢了。”苏太后笑道:“你不过是哄我罢了。”于是又对惠妃道:“让你外甥女且去更衣罢。”惠妃听了这话,连忙殷勤答应,又对穆绎心道:“还不快谢过太后。”
穆绎心脸上露出一丝难色,但很快笑着起身,行了个礼退去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