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月夜含情

且说惠妃母子屏退内侍密谈,称有一计能助霍玧成事,道:“若要有万全把握,必有他国兵马相助,才更加稳妥。”霍玧听罢不由得笑起来,道:“母亲怕是说笑罢。”

惠妃正色道:“这种事情岂能玩笑?”她顿了顿才继续说道:“当年太宗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娶的便是芸国公主,后来因其辅佐太宗皇帝被封为皇后。因此北芮与芸国世代交好,历代皆有联姻。如今芸国有一静姝公主,年纪与你相当,才貌也称得上品。若你成了芸国驸马,必能得其鼎力相助。”霍玧点点头,思量片刻才道:“母亲所思之事虽好,只是北芮与芸国相距千里,儿子与那公主又素未谋面,怕是难成。”惠妃笑道:“这有何难,本宫找机会进言于君上,请他出面邀静姝公主到北芮游玩,到时自会找机会让你二人相见。你只要把握机会便成了。”霍玧听罢心中甚喜,连连向其母亲道谢,惠妃笑道:“母子之间何谈谢字。何况你与本宫相依为命,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本宫岂能不替你思虑周全?”

母子二人又闲谈了片刻,霍玧便出宫回府不提。

再说卫蓁主仆二人出了皇宫,乘车回到国公府,门前仆从小厮连忙搬过脚凳,又有仆妇上前打帘,搀扶卫蓁下车。走到门口,一个模样清秀的小厮上前行礼道:“小姐回来了。”卫蓁停住脚步,笑道:“原来是青儿,你在这里做甚?”

青儿乃是管家吴二的儿子,曾服侍已故的大公子,现在太傅身边做些事。他不仅为人机敏伶俐,又抱诚守真,如今跟随太傅很有长进,办事也越发稳妥。青儿笑道:“有人送东西给小姐,所以小的在此等候。”卫蓁不以为然,道:“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值得你在这里等?赏了你也就罢了。”青儿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小姐可别打趣小的了,即使是小姐真赏给小的,小的也不敢收。”若灵在一旁笑道:“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卫蓁也笑起来,看了看簇拥在一旁的仆妇小厮们,众人都知趣的纷纷散去,卫蓁自顾自的往府内走,青儿跟在身后,轻声道:“是晟王府送来的。”卫蓁听罢,问道:“是什么时候送来的?”青儿答道:“小姐回府前没多一会儿。”卫蓁点点头,一旁的若灵笑着向青儿伸出手,他从袖中拿出一个雕刻精致的木盒,放在若灵手中,她笑道:“明日一早,你在门口候着,小姐有赏。”青儿连连道谢后,一溜烟儿的跑了。

卫蓁先往苏氏房中去,恰巧卫骞也在里间与苏氏说闲话,见了卫蓁笑道:“坐下吃茶。”她谢过父亲,坐下陪着说了会儿话便退了出来。

月云亲自送了卫蓁出去,卫蓁悄声问苏氏身体如何,月云道:“心口疼倒是好些了。只是懒得吃东西。”卫蓁问可曾请了大夫来看,月云道:“申御医来看过了。这也是老毛病,吃的还是之前的药。嘱咐静养,少操心生气。”卫蓁点点头,道:“辛苦你尽心照顾。”月云忙道:“这是哪里的话,还不是我分内的。”

卫蓁笑着辞了月云,回到房间,若灵才又将霍玘送到锦盒拿出来交给她。她只随手放在矮榻旁的桌子上,令若灵服侍其梳洗更衣后便坐在矮榻上看书,若灵取了铜盆,将里面注入温水,又放入各色花瓣后才端过来,道:“小姐不想看看晟王殿下送来的东西吗?”卫蓁将手放入铜盆中,笑道:“你打开来看看。”若灵应了一声,上前拿起木盒,将其打开,只见里面是一支玳瑁钗,上面镶嵌着各色宝石,做工考究,精美绝伦,若灵将钗拿在手上反复端详一阵,才拿到卫蓁面前。

卫蓁看了看笑道:“你知道玳瑁钗的意思吗?”若灵笑答:“奴婢哪里懂这些。”卫蓁道:“何以道殷勤?约指一双银。何以致区区?耳中双明珠。何以结相于?金薄画搔头。何以慰别离?耳后玳瑁钗。”若灵虽然识字不多,跟着卫蓁却也耳濡目染,懂些诗书,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那晟王殿下的意思是……”卫蓁不等她说完,又道:“那你知道尾生的故事吗?”若灵摇摇头,卫蓁笑道:“《庄子·盗跖》中说有一个叫尾生的男子,与他心爱的女子在桥下约会,心上人一直没有来,却赶上大水上涨,男子为了不失约则抱住桥柱,水涨桥面男子便溺死了。”若灵歪着头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道:“那这人也太实诚了罢?”卫蓁用丝帕将手擦干才将那玳瑁钗拿在手上,端详了片刻,道:“我倒是觉得,所谓信物,诚不在物,而在信。若是信如尾生,即使无物也无妨。”若灵似懂非懂的看着卫蓁,她笑着把钗递给若灵,道:“你且把它收起来吧。我也乏了,你也早些睡吧。”

若灵答应一声,将玳瑁钗放在木盒中收好,又拿了手药与卫蓁涂手后才替她铺好被褥服侍其睡下,自己则熄了灯在外间的榻上睡了。

卫蓁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却全无睡意,辗转反侧片刻索性起身子伸手掀开幔帐,见窗外树影随风摇曳,月光透过窗纱撒进房间,她随手拿了件衫子披在身上,走下床榻。她轻轻走到窗前,慢慢将窗子打开,一阵凉凉的风吹进来。柳烟不知从哪里跑过来,在卫蓁脚边打转,她弯腰将它抱起来,一同向窗外看。此时已是暮春,院中暗绿稀红,落英缤纷,月光之下虽有一番清雅情趣,却不禁惋惜春光短暂,不由得道:

杏雨朦胧花含烟,梨云似锦映纱前。

玉蝶春芳含羞舞,却把相思寄玉弦。

外间的若灵睡得轻,听到动静便起身轻声道:“小姐怎么起来了?”卫蓁回头笑道:“到底还是吵醒你了。”若灵点了灯走过来,问道:“是要吃茶么?”说罢要去斟茶,卫蓁拦住她道:“我只是睡不着。”若灵打了个哈欠,道:“闹了一整天了,也该乏了。”卫蓁笑了笑,道:“你去睡罢,不必管我。”若灵也笑了,道:“既睡不着,奴婢陪着小姐说会儿话,岂不好?”

若灵拉着卫蓁让她在床榻上躺好,自己歪在一旁,主仆二人说闲话。卫蓁笑道:“小时候,咱们也经常这样躺在一张床榻上说悄悄话。”若灵笑道:“有一次奴婢不小心睡着了,被夫人知道,本以为会被责罚,吓得奴婢一整天都提心吊胆的。”卫蓁道:“你自幼便与我一处,我却从未问过你家在何处,家中有何亲人。”若灵笑了笑,道:“奴婢自己也不记得了。”卫蓁听罢叹了一声,拉住若灵的手,她却笑道:“不过奴婢也算好命的。小姐待奴婢自然不必说,老爷夫人也是心肠慈软的,还有什么不足的呢?”说罢反握住卫蓁的手,道:“奴婢不知小姐是怎么想的。总之奴婢这辈子是不离开小姐的。”卫蓁笑着伸手戳了她额头一下,道:“你又说什么傻话?谁还撵你不成?”她又想起幼年时与若灵的许多趣事来,主仆二人说了好一会儿话,卫蓁才觉得困倦了,若灵替她盖好被子待她睡熟了才到外间和衣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