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口嚼酒的味道

在刻意尝试了几十次，仍旧因未受过专业训练，连续失败了相同的次数以后，杜泽几乎已经放弃了，利用灰风来解除将多宝的机体禁锢在其中的薄膜的打算。但，随着他的某个一闪而过的，不经意的明确想法，灰风立刻出动，通过某种方式开启了所谓的“锁”。

咔——

一声脆响过后，薄膜整体崩裂成指甲盖大小的碎块，并在随后的数秒内开始汽化。肉眼可见的，这些碎块的颜色越发透明，体积也在迅速缩小，最后彻底消失不见。

自从与空气接触后，其化学性质每一秒都在激烈变化着，同时断断续续的接连散发出了融化了的黑巧克力味、掉在洗漱池边缘的薄荷牙膏味、隔夜樱桃可乐味、在气温40度的封闭船舱里连续工作一个月都没过洗澡的腋下酸味、以明面上是使用提取自纯洁少女唾液中的酶来进行酿制但实际上完全是由工作人员都是中老年男性的传统工艺作坊手工生产出来的口嚼酒味等等奇妙的味道。

甚至，在该过程中，还传出了一些古怪的声音，有些听上去像是声嘶力竭的狂笑，有些听上去像是观众们在对舞台上的演员喝倒彩，还有些怎么听都像是一只刚生下孩子的奶牛在一个闷热的午后感觉后背很痒又挠不到时发出的难受与无奈兼有的叫声。

如果说还有什么比这层坚硬无比，却又能被灰风以某种方式轻易打开的薄膜的实际成分更惊人的，大概就是杜泽为何能找到这么多形容词，来描述自己看到、闻到和听到的信息了。

先不提他是从哪里听到过的那么复杂的奶牛叫声。

带着一串格外令人在意的特殊前缀的口嚼酒的气味是怎么回事？

无疑，这些多半都和他丰富的人生经历有关。

“你是怎么做到的？”

多宝好奇的问了一句。

“刚才……我在想，这破玩意是什么东西，怎么打不开啊？”

杜泽诚实的回答道：“然后就这样了。”

目前来看，灰风进行思维感知的方式，与其理解命令的方式，还有工作原理一样，都在尚不明确的范围内。

当然，这不是什么新鲜事，也早有成熟的解决办法。

随着人类文明的科技不断进步，以及人类文明这个概念的总量的飞速膨胀，要通晓每一门学科，早在几千年前，就变成了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即便是以智械人的信息储量和思考速度，都不可能把所有的知识塞到自己的数据库里，因为这样做是不经济的，也没有这种必要。它们往往需要根据自己的需求，到别处搜索和调取相应的信息，就像创造了它们的人类一样。

对于这种自己无法理解原理、也没有详细说明书的“黑盒子”，杜泽认为自己该做的，就是在尽量保证安全的范围内，通过实践去探索它的用法，然后总结出一套规律来。

换句话说。

既然现在也找不到办法摆脱掉灰风，不如拿着随便用用，说不定就越用越顺手了。

总之，没有了薄膜的遮挡，多宝的真正的机体，终于直接在杜泽眼前现身。

他立刻注意到，当这具机体毫无阻碍的出现在自己眼前时，那种仿佛看到了神明一般的感觉，又浓烈了几倍。他的本能，他作为人类的原始感情，都在强烈的提醒着他，眼前的形象，绝非自己的同类。

这是一种夹杂着恐惧和崇敬的复杂心态，其中还隐含着一丝微妙的敌意。作为人类，又对智械叛乱的历史颇有了解，杜泽很难不去联想到，眼前的这具机体，曾经不是多宝，而是一位原属于智械军团的高层成员，连这幅形象，都是集合整个智械军团的力量，打造出来的。

“真是来之不易……”

“我现在都不怎么激动了。”

望着终于到手的机体，多宝嘴上这么说着，实际上已经动作非常迅速的移除了自己的大量配件，露出了一个隐藏在层层防护和伪装之下的小盒子——那东西看上去只有手掌大小，正好挨着供能系统，看上去像是一个备用的次要能量源，上面还用亮橙色的涂料，写有“2号电池”的字样，仔细看去，旁边还用铅笔写着一行“上次检查日期xxxx”的小字。

那其实是她的核心组件，也是她作为“多宝”的最重要的物质基础。

杜泽不知道这个小盒子的内部结构，因为根据他早前进行的探测，这个盒子内置了非常灵敏的防护系统，一旦用错误的方式打开，或试图强行打开，都会引发自毁，而盒子本身又是难以被从外界探查情况的。

即便是多宝，也只知道这个盒子本身并非自己的核心组件，只是后加上去的保护措施，对于内部的真实情况也不太了解。

“我需要你的帮助，杜泽。”

她说。

“更换核心组件的过程很简单，只是我一个人操作会不太方便，它可以简要的被分为七十二个步骤，包括一百二十五个较为重要的技术细节：首先，第一步，我会启动预先设置好的程序，断开我能直接控制的核心组件与当前机体的连接，包括软件和硬件上的，接着，第二步，我需要你帮我人工断掉在我左侧腹部的第75号、第109号和第222号接口的连接，这里需要注意的是，它们必须按照固定的顺序卸载，否则重新启动时会报错误信息，还有，当第109号接口断开时，需要马上使用第24号工具进行保护，来减少外来讯号干扰……”

因为进行到中途时，多宝的核心组件，就会完全和当前机体断开连接，无法进行控制，也就无法再提供技术指导，杜泽花了不短的时间，来反复确认整个过程的顺序。

这件事说起来容易，干起来也不难，但难点在于容错率非常低，任何一个步骤，都不是凑合凑合就能勉强用的。

一旦出现问题，就有可能损伤到多宝的核心组件，而考虑到其长达六千年以上的实际使用时间，和数次出现严重故障的历史，这种损伤到底会给多宝造成多大的伤害，还是未知数。

“肯定不会比用针管朝大脑中间打10毫升纯净水更严重。别担心，就算核心组件真的坏掉了，我顶多会变成一个疯掉的智械人，会用我的智械手臂打扁你的那种。”

对于杜泽的担心，多宝还贴心的安慰道：“再说，作为一个曾经把我弄坏过一次的人类，你再怎么出问题，也不会比上次更严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