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探洞 （4）

石小川心头疑惑难解，抬起头来，看到王小二和田小二俱都看着自己，眼神中充满猜疑，忍不住脱口喊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田小二悠然说道：“这倒是要问你自己呀。不过说起来，有件事我倒是一直想要问你。”

石小川问道：“什么事？”

田小二道：“我实话实说，你听了可别生气。我看你出身平平，既非大富大贵，也算不得天资如何聪颖过人。”

听到这里，石小川哼了一声。

田小二笑道：“你看，我说了别生气，结果你这块臭石头还是生气了。我是想问你，为什么锦衣侯穆枫会收你做徒弟？论家世、论资质，天底下超过你的人该是多得很，你说对不对？”

石小川勉强点了点头，说道：“这件事情说起来原也简单，因为我爹在鹰扬卫当过差，是三王爷托师父来找我的。”

听到三王爷三个字，王小二的脸色大变，身子不住地颤抖。田小二看了他一眼，又问石小川道：“三王爷当年统领鹰扬卫，手下将士成千上万，他为什么偏要托穆侯爷来找你呢？你爹究竟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石小川隐忍了一下，终于还是说道：“详情如何，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爹在鹰扬卫做到骑兵校尉，便带着他手下的十八名铁骑远赴西域，说是要……说是要寻找凤凰，此后便没了下落。”

田小二的脸上露出古怪的笑容，问道：“你是说你爹相信世上有凤凰，然后带人去找，再也没有回来？”不等石小川回答，他忍不住笑出声来，说道：“你爹怎么会相信这等荒诞无稽之事？”

石小川气呼呼地应道：“对的，你还想说什么？”

田小二见他对自己怒目而视，一副要发作的样子，赶忙收住笑容，正色说道：“故人云：凤鸟现，圣人出，天下平。你爹必是有感世道浇离、生民多艰，故此想要寻着祥瑞，引人向善，政通人和，终致太平盛世。”

听了这话，石小川脸上的怒色稍歇，只听田小二缓缓说道：“现在我知道这岩石之下压着的是什么人了。”

到这时，石小川自然也猜到了他要说什么，说道：“你是说三王爷？可我听说他多年之前甘愿舍身替国主生病，早就不在人世了。”可是这话一说出口，他便在心里暗骂自己愚蠢至极。他心想：这里死了这么许多人，哪个不是要么据说突然暴毙，要么据说隐居山林不知所终，最后却被幽禁于此，郁郁而终。

田小二哈哈笑道：“替病身亡这种说法嘛倒也不算新奇，我听说当年蒙古大汉窝阔台就是用这个法子除掉了自己的兄弟拖雷，当初我还在想，国主这一招甚是高明，剪除了朝廷的心腹大患，原来国主到底于心不忍，把他关在了这里。”

石小川听他言语当中对国主同室操戈、骨肉相残的做法竟是大表赞赏，不禁愤然，说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三王爷忠心耿耿，竟是落得这样的下场，你居然觉得理所当然？”

田小二不以为意，说道：“臭石头，你这就不懂了，你脑子想得是做一个好人，却不知道要做一个好的国主和做一个好人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他见石小川懵然不解，便又说道：“据我所知，当日国主生得重病，说不定就会一病不起。万一驾崩，少主年幼，我听说性子还特别柔弱，就算三王爷一开始还能忠心耿耿，他到底带着一支强悍的大军，弱主捍臣，一个在京城，一个在边关，时日久了，谁知道会有什么样的变故？如果真有一天刀兵相见，颠沛流离的不还是天下的百姓？所以倒不如先下手为强，把这些隐患先行剪除。”

石小川听得愣愣的说不出话来，到最后只能愤愤地说一句，“照你这么说，三王爷无论怎么做都是死路一条了。”

田小二将手一摊，说道：“那也未必，他可以学二王爷嘛，饮酒吟诗，作画弹琴，活得风流快活，尽享荣华富贵。”

这时候一直站在旁边默然不语的王小二突然喊道：“可是你知不知道，二王爷也失踪不见了，就算没死，想必也是被关在了什么地方！”

田小二见他神情激越，愣了一愣，说道：“这我倒是从未听说。”

王小二猛地一把从石小川手里抢过来火焰刀，冲着那堆岩石奋力砍去，口里喊道：“不会的，三王爷不会就这样死了的。这山火喷发还没几天，说不定他还活着。”

火焰刀锋锐无比，他砍得几下，大块的岩石应手裂开，再砍下去，突然从岩石缝中升腾起一股热气，紧接着炙热滚烫的岩流涌了出来，几颗火星弹射出来，落在王小二的衣衫上，烫得他踉踉跄跄就要跌倒。

田小二见状大惊，喊道：“不好，快走。”石小川已经纵身过去，一把抱起了王小二，就势接过来火焰刀，将他负在身后，伸脚在岩石上重重一踏，身子倒飞回来，只是他脚还没落地，眼看着脚下面岩石迸裂，岩流汩汩地冒出来。

石小川急提一口内力，身子翻转过来，用火焰刀在地上一戳，借力使力，身子重又跃起，将火焰刀插入石壁，整个人悬于半空。再看田小二也是手忙脚乱，攀爬到了石壁上面，只是脚下岩流不断涌出，铺展开来，转眼蔓延出老大一片，不惟如此，引得石道隐隐震动，不断有砂石掉落。

田小二掂量了几下，想要奋力前跃，终是觉得力有不逮，不由得一脸苦笑，对石小川说道：“臭石头，这回怕是要死在这里。”

石小川定了定神，对身后的王小二喊了声，“抱紧我”，便猛地拔出刀来，趁着身子将落未落，一脚踢在石壁上，身形飞掠过去，跳到了田小二的身旁。

他一手攀住石壁，另一只手将火焰刀掷出去，刀刃向下，刀背朝上，就插入了远处的石壁，对田小二大喊，“跳过去！”

田小二惊得大骂，“你疯了，这么远，我怎么跳得过去？”他话音未落，石小川一把将他提在了手里，朝准火焰刀的位置就掷了出去。田小二从石道中飞过，看到脚下滚烫的岩流，热气蒸腾，心知石小川如是力道使得稍有不对，自己势必跌落其中，被熔解得骨肉无存，不禁吓得哇哇大叫，心里面把石小川的祖宗个个问候了一遍。

他嘴里正在哇哇乱叫，脚下一落，踏中一物，他心知这是踩在了火焰刀的刀背。到这个时候，他也知道万万不可迟疑，双腿弯曲，身形伏低，使足了力道，猛地弹出，向前奋力跳去。

可是任他如何使力，脚下的岩流奔涌得好快，他起跳时明明还看准了落点，人在空中，岩流便已漫过。那一刻他心里暗道一声，“完了”，去势已尽，身子往下跌落。

眼看着就要跌入岩流，说时迟那时快，身后衣袂飘飘、人影闪动，石小川已经背着王小二纵身过来，也是在火焰刀上一踏，借势拔出刀来，两个人疾飞向前，掠过田小二的身旁，石小川伸手掌在他背上一拍，掌力到处，又将田小二送出去老大一段，堪堪跳到了地上。

这时候石小川也已经双脚落地，大喊道：“快跑。”施展轻功，脚步如风，在前面跑得飞快，田小二虽是武功远不如他，脚下也颇为矫健，紧紧跟在后面。

王小二伏在石小川的背上，回头去看，殷红的岩流滚滚而出，感觉热气灼人。那本《策问十三篇》多半是从石小川的怀里滑落，掉入岩流中，转眼被吞没，消失不见，料想就算三王爷真的被压在岩石堆下，也早已被这岩流化作了青烟。

石小川和田小二沿着石道一路飞奔，也就亏得田小二识得方向，这里一转，那里一转，跑得一段，便到了石道坍塌的那个缺口。他们脚下不停，攀爬出去，回头去看，岩流已经将整条的石道淹没，就算里面埋的有多少前朝历代的往事，也尽数化成了灰烬。

想着方才若是迟得片刻，自己也免不了一命呜呼、化为乌有，石小川和田小二对视一眼，心有余悸。

石小川将王小二放下，问道：“你没事吧？”王小二的脸上挂着一副魂不守舍的神情，一下子还没明白过来石小川问自己什么，茫然地蹬着眼睛看着他。

田小二却变得恼怒起来，一把揪住王小二的衣衫，喊道：“你发什么疯？”

石小川赶忙伸手过去，将田小二格开。田小二犹自愤愤不平，冲着王小二大喊道：“你知不知道，差点被你害死！”

王小二泫然欲滴，不住点头，说道：“我确是该死，我确是该死。”

田小二倒是不解了，气冲冲地问道：“王小二显见得是个假名，你到底是谁？死了一个三王爷，你为什么倒要如此伤心？”

王小二张嘴想要说什么，话到嘴边，长长地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石小川见田小二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心里便有些不快，冷冷地说道：“你也莫要说人家，你的名字田小二难道就是真名？说起来，你又是谁呢？”

田小二被他问得一下子哑口无言，怒气渐渐散去，过了一会，展颜一笑，说道：“你们是不是想知道我是谁？”

石小川和王小二俱都点了点头。

田小二悠然说道：“那我就给你们说一个我听来的故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