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千古仁君秦始皇

秦始皇三十一年，即公元前216年，十二月，十五日。

今夜本应该是月亮最圆的时刻。但，漫天浓厚的乌云，把月亮遮蔽得严严实实。夜，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咸阳宫。勤政殿。

两盏小小的油灯在燃烧着，火苗时刻随着从殿外吹拂进来的微风摇曳，那光芒更显暗淡。尽管这座宫殿的面积其实十分狭小，但还是没有办法被全部照亮，到处都是黑暗，显得有些阴森。

大殿里，只剩下两个人。

身形瘦小、坐在上方的秦始皇，放下手中刚刚读完的厚厚一卷竹简，情不自禁地轻轻揉了一下自己深陷的眼睛。

体态肥肿、坐在下首的李斯，立即停下手中的笔，说道：“陛下，还是叫人来添几盏油灯吧。多点几盏灯，省不了多少钱！”

秦始皇摆摆手，道：“算了算了。这么晚了，马上就要就寝，将就着吧。能省就省吧，朕如果不带头节省，这满朝文武，都以为如今四海平定，可以享福了，那还不得都花钱如泥土，大涨奢侈之风啊！”

李斯道：“可陛下的龙体要紧啊。少点几盏灯，省下几个钱，却伤了陛下的眼睛，那不是我们这些臣下的万死之罪吗？”

秦始皇道：“放心，我的眼睛还行。这不关你们的事，是我自己要省的。能省几个钱，就省几个吧。国家刚刚统一，百废待兴，要用钱的地方，还太多啊！”

李斯突然轻轻垂泣起来。

秦始皇道：“李斯，你这又是何故啊？”

李斯连忙擦干眼泪，离开座位，匍匐在地，道：“陛下！您苦心孤诣，统一天下，功高三皇，德胜五帝！普天之下，都是您的臣民；四海之内，都是您的江山！您富有天下，却过着如此清苦的日子，让为臣。。。。。。为臣实在是既万分愧疚，又无比感动啊！”

“哈哈哈！”秦始皇笑起来，声音爽朗，听下去好像不是从他那个瘦小的身子里发出来的，“李斯，你这就言过其实了。朕的日子，哪里说得上是清苦呢？这不，天下的百姓都在说朕骄奢淫逸呢，已经住着这么大的一座咸阳宫，还要再修建一座浩大的阿房宫！”

李斯磕头道：“那是因为天下的百姓，原本就是如猪如牛，愚蠢无知！他们享受着陛下带给他们的和平安宁、富足生活，却又哪里能够懂得您的高瞻远瞩！修建阿房宫，一则是因为这咸阳宫已经住了上百年，实在老旧，每年修修补补，花费巨大，还不安全；二则是因为我大秦统一天下，确实需要一座更加恢弘的新宫殿，来彰显新的气象，体现四海归心；三则更是因为，如今绵延上千年的战乱终于平息，六国这么多青壮年、这么多投降士兵，总不能都杀了，得让他们有事情做，才不会造反谋逆。再有，陛下凡事处处，都为子孙后代着想。大秦的江山，从始皇帝传至万世，陛下修建了宫殿，后世就不必再劳民伤财了。所有这些，又哪里是那些愚蠢的黔首百姓能够理解的啊！”

秦始皇笑道：“可是，埋怨我、责骂我的，可不只是那些黔首百姓啊。我听说很多儒教的人，也都在对修建阿房宫的事情，议论纷纷！”

李斯身躯肥胖，匍匐在地上，很是难受，但还是坚持强忍着不起身，道：“儒教自称为周公立教，其实不过是孔丘发扬光大，迂阔无用，不合时宜，所以几百年来得不到重用，用孔丘的话来说，这些儒教徒都不过是些丧家之犬！他们胡言乱语，不过是想引起陛下重视，得到一官半职而已。自古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儒教徒和那些不遵朝廷法度的侠客一般可恶。陛下既然已经严厉打击天下豪侠，那么，对儒教也应该同样严禁才好！治理国家，有法足矣！”

秦始皇摇头，道：“此言差矣！李斯啊李斯，你什么都好，就是私心太重！”

李斯全身一哆嗦，简直要冒冷汗，肥胖的身躯几乎紧贴着地面，道：“臣罪该万死，请陛下恕罪！”

秦始皇不耐烦地摆摆手，道：“你是法家门徒，但更是我大秦宰相，就不能只想着法家，更要从我大秦帝国全局看问题。我大秦兴盛，法家确实功不可没。自从商鞅变法，历代先王励精图治，奉法自强，才能上下一心，国势日盛，消灭六国，一统天下。但，这么多年，严刑峻法，毫不留情，也让民间积累了不少戾气。特别是从前六国失之于宽，六国百姓，刚刚成为我大秦子民，若还是一味以严刑峻法治之，势必激起新变。一言以蔽之，法家可以打天下，但只靠法家，却不能治天下。儒教倡导忠孝仁义，于乱世中固然迂阔无用，但如今四海归一，天下百姓都已成为朕的子民，朕一视同仁，施以仁爱，却更能收拢四海民心，让六国百姓都能真正归心，拥戴我大秦帝国！”

李斯伏地接连磕首朝拜，道：“万岁！万岁！陛下是上天之子，高瞻远瞩，明照千古，微臣万万不及，恳请陛下恕罪！”

秦始皇笑道：“你别把我说得太厉害。你只说，统一以来，朕，称得上是仁明之君么？”

李斯朗声道：“陛下是真正的仁明之君！剪灭六国，恢复一统，大仁一也；把民间兵器都收集起来，销毁铸为金人，从此天下没有战争，结束千年战乱，大仁二也；统一度量衡，统一货币，方便天下百姓，大仁三也；迁徙天下富豪十二万户于咸阳，禁止他们残害虐民，大仁四也；在全国修治道路，方便百姓出行，大仁五也；对六国百姓一视同仁，赐全国民爵一级，大仁六也；兴修水利，发展生产，让天下百姓温饱，大仁七也。。。。。。”

“哈哈哈哈！”秦始皇又大笑起来，打断李斯，道：“既然你说我是仁明之君，对天下的百姓这么好，那我就再施一项仁政吧！”

他把手中自己刚才看的那卷竹简，扔给李斯，道：“这封上书，我准了。从现在起，天下百姓，不管是过去的秦国子民还是六国遗民，都可以向官府上报自己的田土数量，他们开垦的田土，官府都可以核准归他们所有，让天下百姓，都耕者有其田！”

李斯接过竹简，再次伏地大呼万岁。

秦始皇站起身来，目视殿宇之外，道：“朕要让那些儒教徒们都看看，只有朕，才能做到他们所说的仁政！这样，他们也就无话可说了！”

一指李斯，道：“李斯，那些儒教徒中，也有真才实学的，要善待！可以选拔他们中最杰出的，作为朝廷的博士，让他们多多给朝廷办事，多多宣扬朕的仁政！”

李斯再次伏地大呼万岁。

秦始皇转身，准备前去寝宫。走到门口，却又突然回头，问李斯：“对了，那个沛县的那个叫刘信的人，开的那个什么健身馆，你怎么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