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这顿年夜饭吃得实在艰难，当然，这并没有阻挡柳明月对于美食的热情，然而，在她第三次把筷子伸向炒鸡块的时候，柳承志不着痕迹的用筷尖挡了回去，柳明月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却收获一枚警告的眼神，她讪讪的放下了筷子。
吃罢晚饭，还要齐聚守岁，众人一齐聚在堂中，桌上摆了些果子，地上摆着烧得通红的火炉，众人坐着说了半会儿闲话，饶是柳明月素来精神头好，也被这沉闷无趣的话题弄得眼皮拉丝，好在高清荷有孕，不宜晚睡，柳承志要先送她回去休息，一会儿再回来陪老夫人守岁，柳明月总算可以跟着离开栖鹤园。
到了绿音阁，柳明月便一个劲的想找机会开溜，待安顿好高清荷，柳明月跟在柳承志身后走了几步，正欲装个肚子疼或是头疼的溜走，柳承志却突然停下了脚步，这一停毫无征兆，柳明月又恰好在想事情，不防一头撞了上去。
“啊哟……”柳明月捂着鼻子连连呼痛。
柳承志转过身来，道：“你近日，总去金玉坊做什么？”
柳明月捂着鼻子，内心纳闷，他怎么知道她去金玉坊？
“奴婢有事。”柳明月含糊道，她是去赚钱的，又不是做坏事，他怎么一副问罪的表情。
“有什么事？”谁知柳承志并不打算让她就此含糊过去。
柳明月放下捂着鼻子的手，道：“奴婢并未做错事。”
“没做错事？”柳承志向前一步，“你可知，你作为本家主的通房丫鬟，与外男独处密室，会有什么后果？”
柳明月不得不佩服柳承志的侦察能力，她不过去了金玉坊几次，与邱辅制定了一下山庄方案，怎么就被他知道了。柳明月看着形势，服软道：“奴婢错了，奴婢再也不去了。”
她这错虽认得没什么诚意，但柳承志似乎还挺受用，并未继续问罪了，空气一时安静。
柳明月见柳承志还离她这样近，悄悄往后退了一步，却被柳承志拉住了手臂，未退成功，她正欲辩解两句，他另一只手却覆上了她的手掌，她觉得手心一沉。
柳明月下意识低头去看，柳承志则适时退了两步，转身往前走，道：“生辰礼。你回主屋去，不必跟着了。”
柳明月摊开手心，是一块漂亮的玉石，圆润光滑，柳明月将玉石举着，透过灯光却见里面有一道红色的飘花，恰似一轮弯月的形状，而放远了看，整块玉石又是一轮圆月。
今日……是她生辰？
回到主屋的时候，时辰还早，柳明月寻思着把之前买好的零嘴拿出来，虽多年不在父母身边过年，但从小家中除夕夜守岁的习俗似乎已刻进身体，她还是想守个岁。
零嘴刚摆好，却听得门口有动静，大年下的，人都在栖鹤园伺候着，主屋应该只有她一人才是，柳明月循着声音走到门口，门一开，却看见双眼通红的春芝。
见了柳明月，一把扑了上来，哽咽道：“姐姐……”
柳明月被抱得动弹不得，只得轻轻拍着春芝的背，柔声安慰道：“怎么了春芝？你不是回哥哥家过年去了吗？别哭了，跟姐姐说说。”
春芝又抱着哭了好一会儿，柳明月怕她在门口吹冷风受凉，便由她抱着，一点点挪回屋子又把门带上了。
待坐到床边，春芝才终于止住了哭声，把事情说了出来。原来，春芝回去哥哥家后，嫂子便提出要给她找个人家，说是过完年那人家便帮她赎身让她嫁过去，今日午间，嫂子却把那人带了回来，春芝一瞧，那人年纪颇大，是村头卖猪肉的老汉，因几个月前死了老婆，急着想找年轻姑娘续弦，这才打听到他们家。
春芝说了个“不”字，便被嫂子骂做不识好歹，连哥哥也说她骨头贱，不知道享福，她哭着跑了出来，连包袱也没收拾，从中午跑到晚上，一直到城外才搭上马车回来。
“姐姐……我不想嫁给他……呜呜呜……”
春芝哭得伤心，柳明月听着也来气，她道：“自然不嫁！你如今不仅会写字，还会看账簿，强过这世上大多无知男子，凭什么要嫁一个卖猪肉的老男人！”
“可……可哥哥说，我若不从，他便再也不认我了……”
“不认就不认！”柳明月感同身受，当年，父母也说，若不把钱拿出来，就再也不认她这个女儿了。
“春芝，咱们不哭。”柳明月擦干她脸上的泪水，道，“你相信姐姐，咱们自己也能过得好，不需要靠任何人！”
春芝泪眼婆娑，带着些希冀道：“真的吗姐姐？”
“真的。”柳明月很肯定的告诉她。
“来，吃点东西，这都是姐姐亲自尝过才买的。”柳明月拉着春芝走到桌前坐下。
春芝先前光顾着哭，没注意看房间，这会儿抬头一看，才发现小小的房间张灯结彩，甚是喜庆，她看了看自己最崇拜的明月姐姐，越发相信姐姐说的话。
过完元宵，泥瓦匠陆续回来了，柳明月一有空就和春芝一起去监工，这两人四只眼睛盯着，饶是师傅们想磨洋工也不行，几日间就大体完了工，又放了几天，二人终于赶在月底前搬回了听澜院，临走时还去柳承志面前致了谢意。
听澜院修缮过后，漂亮了不少，一应家具也都是崭新的，难得的是院里的花草并未被踩坏，二人把大包小包的东西一一放好。
春芝高兴她房中的家具也换了新的，柳明月高兴再也不需要被柳承志使唤着干活了。
但其实就算还在主屋住着，柳承志也无法使唤她了，开春要评选织造局主事长，地方定在苏州，各大家族需要在二月十五那日到苏州参与评选，柳承志、柳老夫人、锦欢，都要前去参与，为了防止路上耽搁，一行人赶在二月初就出发了。管家的事，柳老夫人委托给了萧老姨娘。
柳明月早已写好了做山庄的条陈交给邱辅，元宵节前邱辅也出发回了京城，如今在家中既不用管事，也不用三天两头的跑金玉坊，柳明月乐得自在，日日带着春芝吃喝玩乐，有了好吃的也带回来给高清荷尝尝，高清荷如今肚子越发大了，但胃口倒好，晚上睡得也安稳。
这日，柳明月又带了好吃的去看高清荷，才进了院门，却见侧面一道人影闪过，因走得太快，柳明月看不清那人是谁，她揣着疑惑迈进屋子，竟一个丫鬟也没有，她走进房间一看，高清荷卧在榻上睡得香甜。
见她睡着，柳明月也不便打扰，把手中的点心放下就走，却正好碰到若云端药进来。
柳明月奇怪道：“若云，怎么你亲自去熬药？这院里其他人呢？”
若云轻手轻脚的把药放下，拉着柳明月出了外间，这才道：“府里发放春袄，他们都去领了，不多时就回来。”
“都去了？”柳明月纳闷，“几件春袄，派一个两个去拿不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