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李姐的往事

人间三月，草长莺飞。崇祯九年的春天来的不算太晚，崇祯忙着督促春耕，李浩也在忙着教学，在府邸的东面，专门建了几间房子用来当作教室，墙上用水泥刷出一块黑板，用石灰做的粉笔。白墙，玻璃窗，显得很有现代感。课桌和凳子也都跟后世的小学样式差不多，高低适合孩子的身高特点。

现在李浩已经有了不少固定的学生，有府里的家眷，也有红星厂的职工家属，还有一些无家可归的流浪儿。大户人家的子弟都不愿意来，因为李浩不教孔孟，都是教授一些旁门左道。

穿越一年多了，李浩极少上朝，有崇祯在前面顶着就行了，他不想过早的跟文官集团发生冲突，从穿越到现在，他所做的事情都没有触及文官集团的根本利益。现在的大明朝，文官集团过于强大，真要是触及到他们的根本利益，恐怕自己的神仙头衔也不好使。李浩来大明毕竟时日尚短，还不想出师未捷身先死。

现在能给孩子们讲课的已经不光是李浩一个人，府里好多人都可以，尤其是四个丫头，还有一个举人李信，学的都很快，目前当个小学教室没啥问题了，这让李浩也轻松了不少。

这天李浩讲课回来，刚进府门，小丫鬟春草就跑过来，很着急的样子。

“先生，先生，今天李姐又哭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几天总是偷偷的哭。”

“你们又气她了？”李浩板起脸。这个春草平时就爱捉弄人，府里都知道，李浩也懒得管。

“没有~~，真的没有~~~”春草后退两步，赶紧摆手否认。

“真没有？”李浩不信。

“真的没有，我们哪敢惹李姐啊？”春草显得很无辜。

“走，看看去”说着李浩带着春草就来到李姐的院子。

进的院来，透过玻璃窗远远的就看到李姐在屋里，背对着窗户坐在椅子上。手绢还不时的擦拭眼泪。

走到门前，敲敲门，李姐听见敲门声，过来开门，眼睛都是红红的。见到是李浩，有些发慌，忙掩饰道：“先生回来了！”

“李姐，我问你，府里是不是有人惹你不高兴了？”李浩面色不善。

“哦~~没有，没有，奴家只是想起一些往事，有些伤心而已。”

边说边把李浩让到屋里坐下，春草站在一边倒茶。

“我听春草说最近你总是伤心，好几次春草都看到你眼睛红红的，以为是谁欺负了你。”李浩喝了一口茶说道。

李姐看看春草，春草一撇嘴，低着头，打小报告在什么时候都不受待见。

“春草这丫头有心了，姐姐谢谢春草。”李姐刚要弯腰致谢，春草嗖~~一下子就躲到李浩的身后，她可不敢受这个礼。

“说说看，什么事情让我们李姐这么伤心？府里能不能帮得上忙？”李浩想问明白。

“都是奴家以前的家事，让先生费心了”

李浩一拍脑门子，对李姐以前的事情还真不知道，只知道是去年王承恩买的下人，被人发卖的，李浩看她成熟稳重，就让她先管着府里，一年多来，李姐确实兢兢业业，府里管理的井井有条，就连别的府上，对李姐也是称赞有加。

“是我疏忽了，一年多了，我居然都不知道李姐的过往，对不住李姐”

“奴家不敢！”李姐回到。

“到底是什么事情，李姐这么伤心？”

李姐擦擦眼睛，然后慢慢说了起来：

“好教先生知晓，奴家是沧州府人，家里穷困，因为当年有几分姿色，很早就被卖到附近的大户人家当丫鬟。后来沧州府有个郑举人见到奴家，便纳为妾室。郑举人为人善良，待奴家也很好，三年间诞下一儿一女，本也过的幸福。可天不遂人愿，四年前夫君忽然暴病，不久就亡故了。大夫人便指责奴家克夫，一怒之下将奴家发卖，后来又辗转被卖到京城，这才有幸遇到先生，从此脱离苦海，可每每想到我那一双儿女，这几年不知道他们过的怎么样，大夫人容不下奴家，想来也容不下他们兄妹，不知道他们会遭受什么苦头。”

在古代，家主不在，正室是有权处理妾室的。妾室只不过是府里的财产，不能入祠堂，不能进祖坟，子孙也没有继承权，有的时候，妾室的子女甚至还不如一个家奴。

听完李姐的诉说，李浩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原委，李姐牵挂留在家的两个孩子，这很正常啊，哪有母亲不牵挂孩子的？

“李姐可愿意把两个孩子接到府里来？”李浩征询的问李姐。

“谢谢先生惦记，奴家当然愿意，可就怕夫家不让啊”李姐还是很惧怕夫家的大夫人。

“只要李姐你同意就行了，其他的不用管！”李浩说的很豪气，笑话，堂堂的神仙，连皇帝都听自己的，她一个地主婆能炸什么刺儿？

回到堂屋，找人喊过李若琏：“李若琏，把你手头的事情都放一放，现在李姐有事，需要你帮忙一下。”

李若琏一愣，没听说李姐有什么事情啊，满头问号。李浩就简单的把李姐的事情说了一下，李若琏听完也是一阵懊恼，自己天天在李姐面前晃悠，就没瞧见李姐情绪不对，锦衣卫探察天下，却忽视了身边的人，实不应该！

“你多挑点人手，亲自陪着李姐去一趟沧州，把李姐的两个孩子接过来，李姐他们娘仨要是少了一根汗毛，我可要拿你是问哦”

“属下遵命！”李若琏心中一凛，神仙从来没有说过这么重的话，看来神祖真的怒了，不知道是怒自己没有掌握情况，还是怒那个郑家的大夫人。

不敢耽搁，不大一会，一辆四轮马车载着李姐，李若琏带着五十名锦衣卫高手一旁护卫，直奔沧州而去......。

沧州府盐山县东南十五里，有一个大村子叫郑家庄，村子很大，足有二三百户，村东是一家大户人家，高门大院，十分气派，门口还站着两个家丁，这就是李姐以前的夫家，郑举人的宅子。

郑家的后院，挨着牲口棚旁边有个柴房，柴房的门前有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孩正在努力的抡起斧头劈柴，旁边还有个小丫头在一边帮忙收拾。男孩好像刚挨了揍，身上的衣服都撕裂了，布料一块块的随意翻动着，头发松散杂乱，粘着不少的杂草，脸上的青淤还没有完全消退，胳膊和腿上都有明显的伤痕，有些是新的，有些已经结疤，显然经常挨打。

虽然已经是三月，可穿着单薄的小女孩还是觉得有些冷，蜡黄的小脸儿脏巴巴的，看不到一点血色，可能是冷的缘故，小女孩的动作有些迟缓、僵硬。

男孩叫郑立，小女孩叫郑小玉，就是李姐留在郑家的兄妹俩，郑立这时十一岁，妹妹郑小玉今年八岁。这个柴房他们已经住了四年，自从父亲病故，母亲被发卖以后，无依无靠的兄妹俩便成了府里多余的人。大夫人恨他俩不死，其他几房的夫人也不待见，原来的房子已经被大夫人收回，财产也被收了去，兄妹俩无依无靠，只能在这柴房栖身，一日三餐更是没有着落，一两天吃不上饭是经常的事情。

这一天，早上郑立去犬舍那边找写吃食，拿回来两个饼子，被家奴发现，结果挨了一顿打，一条条的鞭痕显得极为刺眼。这几年郑立已经习惯了，几乎天天跟府里的几条狗抢食，被发现了挨打是肯定的，不过郑立已经习惯了，只要妹妹能吃上东西就行。郑立跟狗打架也打出威风，到现在府里的狗都怕他，只要发现他靠近，都吓的夹起尾巴躲在一边，连叫唤都不敢叫唤一声。

上午挨了打，还被罚劈柴，这个是体力活，小妹年龄小，没啥力气，只能在旁边帮着收拾一下。眼看都要中午了，柴劈了没多少，劈完还早着呢，小玉见哥哥累的不行了，身上的伤早就裂开了，有的地方还在流血。心疼的对哥哥说：

“哥哥，歇一会吧，小玉给你烧点水，擦一擦伤口，不然要化脓了就坏了。”

看着妹妹心疼的样子，郑立停了下来，坐到木柴上，用身上的衣服胡乱的擦了一下脸上的汗。小玉转身去烧水，看着小玉瘦小的身材，郑立心里就发酸，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人只要停下来，脑子里就开始胡思乱想，自己的记忆中，爹爹和娘亲对自己和妹妹非常好，兄妹俩过的都很快乐。七岁那年，爹爹病故，娘亲不知道去了哪里，从此一切都变了，以前对他们阿谀奉承的下人，现在都不正眼看自己，而且还敢随意的呵斥。

“娘！，你在哪里？”郑立的心在呼唤，眼里也喊着泪水。

“哥哥又在想娘了，再跟小玉说说娘的样子好吗？”小玉一边给哥哥擦拭伤口，一边求着哥哥道，离开娘亲的时候，小玉才四岁，记不得娘亲的容貌。这种场景显然已经很多次了，小玉也习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