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月光

——得手了。奎莲娜从未怀疑过自己的能力，也从未质疑过这场战斗的最终结果。心灵力量的交锋，对于“气势”与“自信”的要求更为重要，因为精神上的失败往往决定了一切，而这便是大多数精神力控制者都盲目自信，甚至到了狂妄的原因……尤里安或赵蕊空那样的精神力控制者才是多数，而詹岚的类型反倒极为希少。自奎莲娜的角度看来，月寒或许在现实中战力超群，但她在心灵方面却存在着显着的弱点。只需略施小计，便可将其化作自己的傀儡。同为蒙受赐福者，奎莲娜当然知晓与自己心底的欲望，与自己的本能对抗需要花费多么大的心力，那是一天二十四小时都要蒙受的精神内耗……或许可以坚持一时，但坚持一世却难比登天。就算通过冰冷的外表掩饰内心，但无论是那些许的情感波动，逐渐粗重的呼吸，还是眼罩下闪烁不定的红光，以及在伤势下侵入体内的混沌能量，都代表着月寒根本坚持不了多久……而现在，便是一锤定音之时！——但奎莲娜错了。因为当长驱直入的精神力攻破月寒的心之壁外壳，侵入她的内心世界之时，奎莲娜所看到的却是一个她意想不到的世界。破碎的楼宇与残垣断壁交织，到处是建筑的碎片，像是历史的断层，诉说着一段段逝去的往事，倒塌的飞艇横躺在地，仿佛是天空的翅膀折断后的最终栖息地，曾是文明的见证，如今却成了遗忘的尘埃。无数被毁灭物品的残骸散落在周围，古老文明的城市遗迹与曾巡游星海的方舟残骸在这里交汇，有的沉没于尘土，有的拔地而起……而在这片寂静的废墟之上，竟是空无一人。“这是……”她原以为攻破月寒的外在，揭破那层看似冰冷的防御之后，对方的内心会显得狂暴一些，更加符合被恐虐赐福的“神选者”特征才对……即便不是那种血腥厮杀如屠宰场一般的绞肉机式战场，最不济自己也会看到炮火连天，又或是城市刚刚毁灭后的景象。话语响起，奎莲娜的精神力瞬息之间捕捉到了自身后亮起的两点红芒。她以最快的速度做出了反应猛然回头，但相比起话语更快的，则是月寒的剑！奎莲娜皱着眉头，望向这安静的场景，眼前的一切都超乎了她的想象。随着腥红的血光从她双眼中爆发，如血泪般从眼罩的缝隙间溢出，现实中的她也同时流下了血泪！十二道由纯粹的“剑意”凝成的虚幻长剑在月寒身后显现。但与程啸作战时不同，此时的玄阴十二剑剑锋浸染血腥之红，渗泄死灭之黑，显现出无与伦比的恶意来。那是月寒，摘下了眼罩的月寒。——但眼前的一切，却孤寂到近乎寂寥，就仿佛眼前的城市不是刚刚被毁灭，而是毁灭了百年千年，就像是为是一个文明的遗迹立下墓碑。“很惊讶么？”“玄阴十二剑”，原本就是剑界剑池中的恶意所化，是拥有自我意识的剑法。虽然自主神空间兑换的技能去除了这一副作用，但不妨碍此时此刻随着奎莲娜的影响，又有邪神的赐福作用，使其重新获得神智，化作剑意之魔！“唰！”似乎是十二剑，却又在顷刻之间化作无数剑，纵横交错，自四面八方横扫而去。刚才还可以抵挡的军阵顷刻之间溃不成军，现实之中的一切，仿佛被再锋利不过的剪切线切开化作尘土，还原为最基本的能量，融合入这半位面的虚空之中！“唰！”精神世界中的奎莲娜，亦被这一剑斩作碎屑，但她的眼中不是失败后的沮丧，而是笑，带着纯粹恶意的笑！“很好，你终于展现出自己的本性了！”现实与精神仿佛再无分别，不仅是在现实的半位面“湮灭领域”之中，就连在月寒的精神世界当中，奎莲娜那尖厉的大笑声亦是响彻云霄：“就是这股杀意……拥抱你的赐福吧！展现你的自我吧！”下一刻，一个漆黑的混沌漩涡从湮灭领域的核心处浮现，纳垢、恐虐、奸奇、色孽……四大毁灭力量全部汇聚于其上，化作一股象征着原初湮灭的恐怖团块，其中的能量肆意泼洒倾泻，化作具象化的黑光。月寒仅是沐浴在其辐射之中，就仿佛听见了无数冤魂亡灵饱含绝望与仇恨的哀哭，它们激烈地控诉着这个世界的残酷与不公，并疯狂的祈祷着它的毁灭。在这绝望的祷告声中，月寒的身体竟忍不住微微颤抖，她体内的“赐福”与其爆发出激烈的共鸣，腥红的杀戮与漆黑的死气不受控制的从她体内流泻而出。“看见了吗？这才是你自己！”奎莲娜的笑声愈发高昂，尽管被“玄阴十二剑”所斩破，她的意识却仿佛病毒般扩散开来，侵染着月寒的内心世界：“唯有这样，你才能够明白什么是真正的自我——”“聒噪。”在这一刻，奎莲娜的声音顿住了，因为她听清了月寒的声音，即使那声音中含有杀意，依然保留着相应的理智。而她也在同一时刻看清了月寒的双眼，眼中虽是一片通红，却并非失去理智的混沌，而是犹如再清澈不过的红色水晶，散发着令人惊叹的美丽。——她还没有失去理智，彻底蒙受赐福？可是为什么……“或许我闭上双眼时，所看到的是过往的黑暗与落寞，以及缠绕我过去的虚无……”月寒清冷的声音，照彻万川：“但，只要有这月光在，我就永不会堕落。”下一刻，一轮圆月，陡然之间自这片孤寂的废墟，自这片寂静的心海升起，粼粼月光遍照六合八极，映射着周围的一切，令一切阴影都无所遁藏！噗——月色正明，照耀天际，光芒如银色的流水，静静洒向地平线的尽头。奎莲娜的精神力顷刻之间被斩作碎屑，再无一丝痕迹；而漫天的混沌能量与污染，亦是被这铺天盖地的月光清除一空，天地间仅余下那清冷的银……而皎洁的明月，则是一如既往，亘古未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