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文明的守墓人

——有多久，没有受过伤了？当奎莲娜探入月寒心相世界的精神力被月光融化得丁点不存，连带的反噬使得藏身于空间之中的少女灵魂传来剧痛之时，她心底中浮现的第一反应，却是这个极为怪异的想法。自进入主神空间以来，奎莲娜就没怎么受过伤，她几乎是以一种势如破竹的态势通过了引导者的考验，成为了西美洲队的队长。与绝大多数轮回者不同的是，奎莲娜自出生时便拥有了一部份的精灵血脉，无论是容貌还是身体素质都比普通人要强上许多。这是奎莲娜之所以能够在缺乏奖励点数和支线剧情时，于轮回世界中站稳脚跟的基础……而这一点，亦是导致她所在世界彻底毁灭的源头。在许久之前，她出身的故乡还是精灵与人类共存，彼此通婚亦不足奇怪的温柔世界，但是这美好的日子却没有持续多久。自某天突兀出现的空间通道，以及那些成建制的入侵者，将她的世界与不同种族之间和谐共处的世界彻底击碎。首先，是确立人类至上的领导指挥；接着，是对除人类之外异种族的屠杀；然后，是高效化的大清洗，入侵，殖民，最后是在数十年之间便将这个位面的元气彻底榨干，将此方位面融入名为洪荒大陆的超级位面之中……奎莲娜至今还记得，那天崩地裂，世界末日般的景象；亦是牢牢记住了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如若不是因为自己不知为何进入了这个名为主神空间的神奇之地，那她必然也会随着自己的故乡一同化作宇宙的尘埃。心死，疯狂，于是一个文明最后的存在者埋藏了自己的过去，选择投身于力量，把自己的一切都出卖给了混沌之中的不可名状者，为的只是复仇，向那个毁灭了她过往的，处于多元宇宙位面中心的庞大组织复仇。而那个组织的名字，便是——……话音未落，月寒就再次被三具精灵傀儡包围其中，她们分别立于等边三角形的三个顶点，将月寒周身的空间封锁为结界，然后释放出各自擅长的术法。“我看到了你的过去。”突然之间，奎莲娜自过往的回忆之中猛然惊醒，直至此时她才意识到，自己因为精神力的反噬从而陷入了一瞬之间的恍惚。与此同时，一名头生双角的恶魔猎手手握两把月牙状的邪能战刃，自阴影之中猛地跃起，乍一出现便高速舞动着手中的双刃，竟如分身无数，令无数月牙状的邪能斩击从四面八方袭来，仿佛是有一支军队正对月寒发起围剿。鲜血肆意流淌，将这片半位面的地面染成了鲜红，在她面前的月寒已经将两扇黑暗之门拆得七零八落，扫除了二者之间的最后阻碍。更有无数血色原力闪电如蛇群般缠绕在剑光周围，如分食猎物的落入陷阱的虿虺般一拥而上，潜藏着凶戾的剑意直刺月寒的喉咙！背后一轮圆月悬于高空，月寒直视着自己面前的敌人，冷冷开口：“但我不会可怜你。”而就在恶魔猎手与巫王忙于抵挡之时，月寒却是扭转腰身，横空一挥大剑，赫然释放出一道近似满月的圆环斩击，于电光石火间将巫王连同恶魔猎手一同拦腰斩断！但这远不是结束，没有给月寒片刻休息机会，一颗漆黑的重力球体突然自虚空中凭空出现，这次出现的是一名卓尔恒星武士，她手中持着血色的原力光剑，趁机朝着月寒发起冲锋，奔跑的步伐在虚空中掀起一圈圈漆黑的引力涟漪，凭借着由此得来的反冲之力，整个人化作血色剑光爆射而出。过往的回忆仿佛是幻梦，玩味的假笑又挂上了奎莲娜的嘴角，只见少女的指尖轻轻一动，战场之中便出现了一名身披黑袍的精灵少女，她骑乘着骷髅战马，十指佩戴着九枚力量之戒，手持握着一柄魔窟剑，凭此统御着亡魂的军势。啪，啪，啪，自虚空中传来了奎莲娜不轻不重的鼓掌之声，似是为月寒赞扬，又似是在嘲讽：“接下来——”这名身披黑袍的巫王遥遥挥舞手中死剑，亡灵天灾寄宿此剑之中，亿万死魂化作如千道骤雨般密集的锋芒与剑光，朝着月寒贯穿而去！庞大的引力化作无形的枷锁，令月寒的身体骤然一沉，延缓了她的反应与行动，哪怕些微的移动都无比艰难。一声悠扬的脆响，疾雷迅电般的直刺戳中了突兀出现的月光剑甲，仅是刺入半分便不得寸进。只见月寒目光一凝，玄阴十二剑第十式“剑甲护我身”便骤然化作一层月光瀑布，如水银泻地般将面前的卓尔恒星武士吞没，彻底湮灭于空气当中！“果然厉害呢……不愧是抵抗了‘赐福’如此之久的，一个文明的守墓人。”面对这自脚下而来的攻击，月寒纵身一跃，如体操或跳水运动那般在空中挺身、转体、回旋起来，就闪过了这斩击的风暴，接着冰寒之气凝出数千冰晶剑刃，朝着那死亡剑雨激射而出，将其一一抵消。最后，人首蛇身的娜迦女王扭曲着象征时空秩序的奥术能量，将其他时光支流中的可能性投影于此，将原本就猛烈的疾风迅雷烈火皆复写数倍，使月寒彻底置身于雷火交加的炼狱！三方封印，挡无可挡，避无可避，强烈的能量波动淹没了月寒所在的每一个角落，眼见就要将玄阴十二剑的剑甲整个烧穿。赛伊克教团的丹莫法师双手喷涌出源自星辰空洞的光界能量，以其绘制出由玄奥的古代符文、神圣的先祖祷文与精妙的魔法公式三者拼接而成的审判席三神纹章，令上界的能量转化为毁灭的雷霆与风暴。“……想起了多余的事情啊。”“叮——！”“我可不需要姐姐的可怜呢。”寄宿神兽毕方之力的暗精灵忍者同时结印，以自身念气化作火焰魔兽八岐大蛇，释放出八道火焰毒息，火助风势，令三角结界内侧顿时烈火燎燃。但面对这样的无死角攻击，月寒却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沉默地将月光大剑竖直架于身前。月光大剑，在众多奇幻魔法武器中亦是独特的一把。与虎魄一样，能释放月光能量斩击的大剑本身上限是b级，靠着“白虎灵魂”那样的升级素材才能继续进化。而与虎魄不同的是，月光大剑的升级素材并不唯一，而是拥有多个分支，甚至还有机甲使用的科幻武器版本。注入白龙希斯或妖王欧斯罗艾斯的王魂，就能获得结晶魔法的加持，将意志与灵魂化作不朽的结晶。铭刻卡利亚王室的暗月律法，则可化身统御群星的冰冷暗月，获得黑夜与群星的加护。融合猎人路德维希的血之遗志，则将得到星空彼岸的“月之上位者”留下的引导，获取在梦境与虚幻中保持自我意识的力量。但是，月寒的月光大剑并不属于任何一种进化，就像龚叶羽温养自己的紫雷刀，令这原本只是真名天生品质的武器与他一同进化，月寒也使用了相同的方式，将自己心中的月光注入到了这把月光大剑之中……而月的其中一个特性，便是吸收太阳的光芒，然后反射出去！只见顷刻之间，三角结界中雷暴与劫火就都被月寒周身呈现满月之形的护罩吸收，使这片空间重归平静，然后那澎湃的能量尽数被转化如水银泻地般的月光，又在月寒的周身汇聚成千百剑阵，自动朝着根本来不及反应的三名术者射去，将她们尽数万剑穿心！“呵，真强呢……”奎莲娜的声音，恰到好处的响起：“那么接下来是第三波。”“月寒姐姐，别死了哦，我可期待着与你日日夜夜缠绵相爱……”“铮！”一声剑鸣响起，打断了奎莲娜未能吐出口的话语，剑出！伴随着心中月光与手中之剑无暇重合，天地之间赫然出现两道鲜红眼眸。配合不知何时自心中显化，于半位面中真切升腾而起的银白明月，如月照寒川，将周遭的一切皆尽覆盖冻结！一剑斩尽脑海中所有思绪所有杂念，一剑扫清寰宇八方浊污混沌，无物不可破，无物不可斩，是为无念无想之剑！“唰！”空间被割裂，奎莲娜的真身也不得不暴露在月寒的视野中，魔血从她伤口处飞溅而出，然后瞬间被月光视为污物而蒸发。但奎莲娜仍然未死，最多只是重创。“同是背负了一个文明的重量……”注视着月寒那晶莹剔透的红宝石双眸，一直以来藏身于幕后，用阴谋与美貌玩弄他人的傀儡师面上终于闪过一丝难明神色：“……但你和我从某种意义上，是走向了截然相反的两条道路啊。”话音落下，属于奎莲娜的心相世界同样现于背后，同样是废墟，同样是一个文明的残骸，但挥之不去的，则是废墟之上浓郁到化不开的黑色。一轮黑月悬挂在苍穹之上，释放着阴晦的光芒，照耀着死寂的一切。“湮灭领域的核心，便是我那被你们人类的天庭降下灭绝令的故乡星球所遗留下的残骸，也是我做好一切准备自主神空间返回之后，于无尽虚空中唯一找到的东西。”处于这一片漆黑的世界中，奎莲娜漠然开口：“融合了亿万精灵与人类毁灭时的绝望与仇恨，凝聚而成的‘晦暗之月’。只要其中寄宿的怨念与仇恨不消，那我便是不死之身。”“被毁灭后，为了复仇而去毁灭他人的文明么……”月寒只是眸光一扫，便能知晓结合刚才在精神世界中看到的记忆，将对方的过去猜得七七八八。如果说她是自己文明的守墓人，是抵抗入侵者直到最后一刻的英雄，那么同为守墓人的奎莲娜，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复仇者……甚至自己的家乡，也是她复仇怒火下的牺牲品之一。——这个说话条理清晰，看似正常的女人，其实早就已经疯掉了。留在那里的，仅仅只有一个名为奎莲娜的“复仇鬼”。“死不掉，那就再斩一剑，总归有死的时候。”该做的事情，不会改变。面对奎莲娜的阐述，月寒只是平淡地举起手中的月光大剑，竖指向眼前的奎莲娜：“这次和之前不一样，不再是所谓的‘试探’了。”“对啊，就该这样，你是文明毁灭之后，依然保持高洁的新月；而我却是污秽不堪，心中只余复仇一念的黑月。”“没有正确错误与否，只有杀戮与胜利之分。”面对月寒的剑锋，奎莲娜没有了平日里的嬉笑，就仿佛彻底摘下了自己的假面，露出了隐于其后的，不会哭泣的那颗心。——为何面上只会有着笑容？——因为她，早已忘记了何为哭泣，何为悲伤。混沌的能量，自半位面之中狂涌而出，在奎莲娜的身后化为四道身影。手握吞噬邪龙之目的神剑“阿斯卡隆”的神化皇帝统御着自己的十二骑士，王者的威压化作以太的洪流喷薄而发。由阴影聚合而成的无面龙神张开蝴蝶般斑斓的翅膀，其上不断闪烁的无数诡异眼瞳释放出直击心灵的恐怖冲击。蜘蛛神后的化身结出深渊魔网，从浑身释放出混乱邪恶的神力，以双手与八肢编织出种种恶毒的死亡术法。最后则是一具仿佛由烧的赤红的钢铁与如鲜血般流淌的熔岩汇聚而成的战神化身，祂手中持着末日哀嚎之剑，指向宿敌的身躯。而奎莲娜本人，则是漂浮而起，立于这无边能量与身后某种庞大意念灌注之下，得以显化而出的四道身影上方，腰间自剧情世界中所获得的“萨拉塔斯-黑暗帝国之刃”泛起暗紫色光芒，将她的身躯笼罩在其中，只余下模糊不清的声音……“能做到的话，那便来试试看吧。”“在这混沌四神的注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