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消逝的寒雨
耳畔传来落雨轻音。
上官凝漪渐渐苏醒，发现自己躺在木屋里，身上盖着厚实的棉被。少女在床上仰了半天，方才慢悠悠地坐起身来，见窗外大雨兀自下个不停，视线尽头是烟波浩渺的玄镜湖。
「怎么躺这儿了......」
「这是谁的衣服......」
上官凝漪垂下眼睛，见身上套着宽大的衬衫，自己那条公主裙不知去向。她闭上眼睛仔细回忆，却想不起发生了什么，就只隐约记得昏迷之前，似乎有人从背后托住了自己。
“醒啦。”
熟悉的嗓音响起，脚步声由远及近。
“嗯？！”
上官凝漪身子一僵，难以置信地扭过头。
“先趁热喝了，等会儿再聊。”
李暮雨光着膀子，满脸笑容地抬起手，递来一碗冒着热气的姜水。望着面前的青年，上官凝漪禁不住失了神，愣了好半天才纳过闷来，接过姜水小口小口抿起来，苍白的脸颊也逐渐泛起红润。
一碗姜水下肚，上官凝漪缓过劲来，木讷的瞳仁恢复了灵性，随后紧紧攥住李暮雨的手腕。赤膊的青年顺势坐到床边，捧起少女的手掌反复摩挲，仿佛在把玩价值连城的珍宝。
“真的是你......”
“真的是我。”
“你之前不是......”
“好歹是回来了。”
“嗯......回来就好......”
李暮雨失踪以来，上官凝漪虽知希望渺茫，可也一直在想方设法寻人，却没想过对方会突然出现在眼前。一朝再度相逢，她只觉精神有些恍惚，于脑海中模拟过的千言万语，最终就只化作一句回来就好。
两人四目相对，深情凝望半晌。
少女的情绪逐渐平复，才想起询问前因后果。
“欸？被异能者抓走了？”听了李暮雨的回答，上官凝漪目瞪口呆。
“后来被一个星盟的人救了。”李暮雨没说细节，直接快进到结果。
“那你怎么跑玄镜湖这边来了？”上官凝漪穷追不舍地询问。
“他给我扔这附近了，让我自己想辙回家，然后我就瞅见你了。”李暮雨简单说了经过，随后抛出自己的疑问。“今天雨这么大，你跟湖边淋着，连把伞都不拿，到底什么情况？”
“没什么......”上官凝漪目光闪烁，避开李暮雨的视线。
“嗯。”李暮雨也没多问，就只接过空瓷碗，扭头去隔壁盛水。
望着青年赤裸的脊背，上官凝漪不禁双颊发烫，下意识裹紧身上的衬衫，心情也随之变得有些微妙。待李暮雨盛水归来，见少女娇羞地盯着自己，方才略显窘迫地挠了挠头。
“看你全湿透了......我怕你着凉就......”
“嗯，我知道，谢谢你。”
李暮雨盯着地面，看起来略显局促，明显有些难为情。
望着对方扭捏的模样，上官凝漪却大方一笑，伸手接过装满水的碗。
少女捧着双手小瓷碗，慢条斯理地吮了起来。
赤膊的青年重新坐回床边，静静欣赏那张绝美的面庞。
略显昏暗的木屋里，一男一女沉默相对。
直到热姜水又被喝个精光，上官凝漪才斟酌着开了口。
“其实刚才......时海哥也在......”上官凝漪思忖片刻，决定据实已告。
“他人呢？下这么大雨，咋把你扔湖边了？”李暮雨闻言有些意外。
“......”
“吵架了？”
“也不算吵架......”
“那是怎么了？”
“就是......”
“嗯，你说。”
“就是......他跟我绝交了，不要我了。”
“……”
“......”
三言两语过后，屋内恢复安静。
上官凝漪莫名忐忑，只道自己说错了话。
正准备想办法找补，指尖便被轻轻攥住。
“小雨哥，对不起，我......”
“他不要你，我要你。”
“欸......”
告白来得突如其然。
直球得不能再直球。
简单得不能再简单。
饶是如此，上官凝漪却难能自已，一双美眸逐渐泛起雾气，朱唇则弯成了一牙新月。擦去眼角的点点泪滴，少女一头扎进青年怀中，只觉对方的身体瞬间僵硬，随后则充满怜惜地搂住自己。
两人的关系固然要好，可在男女情愫的问题上，先前却往往保持着克制。只是此时此刻，他们却似通达了念头，不愿再承受无谓的忍耐，略显贪婪地享受起亲密无间的接触。
身形缠绵，耳鬓厮磨。
吐息交叠，体温熨帖。
上官凝漪双臂大开，手掌贴着青年的脊背，只觉美妙的触感徐徐传来。伴随着擦蹭与爱抚，李暮雨的呼吸迅速加快，体表的温度也随之提高，雄性荷尔蒙气息散逸升腾，令少女逐渐有些心猿意马。
上官凝漪重心下沉，后脑枕住李暮雨的臂弯，便将对方的面容尽收眼底。
这张脸晒黑了一些，却比先前更加坚毅，也将漆黑的瞳仁衬得无比深邃。
她欣赏着他的模样，心中涌起平静的安宁，而他也将目光落在她的脸上。
“小雨哥，跟我在一起，大概会非常辛苦的。”
“我不怕辛苦。”
“也许费尽心力，最后还是要分开，还是不能长相厮守。”
“那也好过不曾拥有。”
“这才几天不见，连性子都变了。”揽着李暮雨的脖颈，上官凝漪缓缓直起身子，用前额抵住对方的脑门。“如果换成从前，你肯定得瞻前顾后，恨不得把后面几十年都琢磨清楚了。”
“这回走了趟鬼门关，想明白了不少事儿。”李暮雨略微侧脸，嘴唇贴住上官凝漪的耳朵，将潮热的吐息喷在对方的玉颈上。“人有旦夕祸福，我们期待的将来，未必就能如约到来。眼前的东西不把握好，也许真的会遗憾终身。”
“有道理......”
聆听着温柔的耳语，上官凝漪内心悸动，随后忽觉一阵酥麻，却是李暮雨趁机张开嘴巴，轻轻在她耳垂上抿了一口。少女的身体轻轻颤抖，眼神也随之愈发迷离，继而面带羞意地趴在青年肩头，银铃般的嗓音化作几不可闻的呢喃。
“不要再离开我了。”
“我再也不会走了。”
阳刚之息飘逸弥漫，令上官凝漪意乱情迷，待听到那句坚定的承诺，仅存的不安随之消散无踪，略微紧绷的娇躯也彻底放松下来。少女丹唇轻启，任由李暮雨深情吻下，自己的双手则信马由缰，在对方的背上来回游移。
在上官凝漪的印象里，李暮雨原本有些清瘦，如今却是强壮了不少，周身生满了发达的肌肉。少女拨弄青葱十指，反复抚摸那些清晰的线条，无与伦比的美妙触感便传回神经中枢。
“唔......”
上官凝漪美目紧闭，只觉双颊微微发烫，一颗心脏砰砰乱跳，手指贪婪地刮划着结实的脊背。李暮雨似是受到鼓舞，唇上的力度持续加重，继而把鼻子埋进她的前襟，双手则拂过她光滑的玉腿，探进那件宽大的衬衫底部。
“呼......呼......”
上官凝漪周身一酥，双手勉强撑住身体，呈后仰姿势坐于床上。感受着李暮雨的如火热情，她于羞涩中满怀欢喜与期待，而在内心不易察觉的角落里，却也隐隐有不可名状的情绪。
......
“轰隆！”
一声惊雷响起，狂风霎时大作，猛地吹开了木屋的门窗。
雨水噼里啪啦，叫嚣着冲进屋内，打断了青年男女的好事。
“......我去收拾一下。”李暮雨面色尴尬，朝上官凝漪讪讪一笑。
“......嗯。”上官凝漪俏脸通红，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蚕宝宝。
李暮雨翻身跳起，将门窗上重新上锁，随后发现屋顶有几处漏雨。他在屋内翻腾一通，发现盛水的容器不太够用，随后想起屋外凉亭里放着水桶，便拿了把大黑伞准备冒雨出门。
“我马上就回来。”李暮雨坐回床边，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
“别着凉了。”上官凝漪探出头来，献出一个热情的拥吻。
伴随着吱呀轻响，失修的房门开了又关，屋里又只剩下上官凝漪。
少女双手抱膝，软糯糯地蜷在床上，盯着窗外的大雨怔怔发呆。
回忆起今天的种种，她只觉得有些恍惚，犹如置身虚幻的梦境。
所幸苦尽甘来，在痛苦的离别之后，终有甘醇甜美的失而复得。
“他答应我了......”
“再也不会走了......”
上官凝漪以手托腮，坐在床上怔怔发呆。
整个人沉浸在幸福中，不知不觉忘却了时间。
直至屋外传来轰鸣之声，好似飞速转动的螺旋桨。
“嗯？！”
上官凝漪心生异样，连雨伞都顾不上找，便踉跄着冲向木屋。
少女以手遮眉，透过大雨四处张望，却见有直升机正在离地。
气浪所过之处，一把大黑伞扭曲翻滚，撞在凉亭上摔个稀烂！
“呀！！！”
上官凝漪瞳孔骤缩，口中发出凄厉的尖叫，发疯似地拔腿狂奔起来。
可仅仅数息功夫，直升机便猛然拔高，迅速消失在漫天风雨中。
“轰隆！”
冰雨自高空噼啪坠落，乌黑的天空电闪雷鸣，玄镜湖畔没有一丝人烟。上官凝漪颓然跪地，任凭暴雨将自己彻底浇透，仿佛失去知觉般一动不动。下意识揪住衬衫领口，少女轻嗅衣物上的体味，可在滂沱大雨的冲刷之下，那熟悉的男子气息也越来越淡。
“好不容易才回来的......”
“明明都说好了......再也不会走了......”
上官凝漪双手抱臂，娇躯止不住地颤抖。
她的肌肤如冰般寒凉，眼神也变得空洞涣散。
力量逐渐飘离了身体，少女无力地瘫在泥里。
不知过了多久，寒雨终于消逝。
烈阳渐起，将厚重的乌云层层瓦解，光辉重新洒落于沙滩之上。
凉亭旁边，上官凝漪仰面朝天，看上去已然气若游丝。
昏迷前的最后一刻，少女看到满天星光，缓缓降落在她的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