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研究院的紧急行动

首都西郊。

研究院本部，院长办公室。

“那人确实找不到了？”有中年人开口说话，正是现任院长白石桥。

“是的，院长，我......”陈武清站在会议桌旁，双手死死攥着桌沿。

“别急，先让仲垣说说情况。”

白石桥轻轻摆手，示意陈武清不必紧张，目光则投向另一侧的韩仲垣。他的容貌平平无奇，却散发着浓郁的学者气息，一言一行无不令人感到安心，将场间紧张的氛围冲淡了不少。

“六天以前，北海省磐湾市，那是我们最后一次做交易。”韩仲垣清了清嗓子，开始向白石桥汇报情况。“交易完成以后，那人又要了笔定金，通知我们五天后去红陵省，在安平市进行下一次交易。”

“所以对方迟到一整天，并且没有联系我们？”白石桥掌握了情况。

“嗯，对方总是很准时，从来没出现过这种情况。”韩仲垣如是说。

“付了多少定金？”

“八千万的现金。”

“嗯，那还好。”

白石桥轻轻点头，脸上表情毫无波澜。

毕竟对研究院来说，被骗八千万不算什么。

“还有别的......”韩仲垣弱弱地说道。

“嗯？什么？”白石桥抬起眼皮。

“七百升‘月甲001型’浓缩燃料，一个‘虎乙013型’内核。”

“......”

听了韩仲垣的话，白石桥陷入沉默，只因“虎乙013型”内核虽非顶配，但毕竟是军用款高精尖设备，而“月甲001型”浓缩燃料亦是有钱买不到的绝品。倘若落入不法分子手中，轻则催生犯罪事件，重则影响社会安定。

“院长，这事主要责任在我，我对那人太轻信了。”陈武清弯腰垂首，朝白石桥鞠躬。“一直都是单线联系，货款必须现金支付，交易地点也是他定。不管他提什么条件，我都尽可能满足他，所以才出了这种问题......”

“你是搞科研的，不擅长谈生意。以后再有这种事，记得带上专业的。”白石桥直指问题，却没有太多责备之意。“不过这回也是情况特殊，单说对方手里那些货，就由不得我们不让步。”

白石桥站起身来，在桌边来回踱步。

他的语调变得低沉，音量也不自觉下降。

“化霾丹这东西，其实上市才半年多，就已经被炒成神药了。你和仲垣熟悉药理，化霾丹到底有多重要，你们肯定比我更清楚。外人都以为我们掌握核心材料，可只有我们自己才知道，那核心材料是买来的。”

基于种种原因，当今异能者修行艰难，八成以上被困在血欲期，加上某些特效药已经失传，饕餮欲的影响便愈发凸显，甚至逐渐上升到了社会问题。在这种背景之下，一款除霾药物的问世，则无异于是一枚重磅炸弹。

遥想去年夏天，研究院借助星盟的渠道，公开了化霾丹问世的消息，由此引发了异能者世界的大地震。放眼整个烈阳共和国，血欲期异能者大有人在，所以化霾丹始终供不应求。

如今电商逐渐发达，然放眼异能者商圈，却仍是传统的门店模式，连预购都没有广泛普及。可为了去除灵霾毒素，免受血欲之心的折磨，很多异能者却趋之若鹜，竟不惜拎上马札和行军床，守在星盟销售点外彻夜等货，更有甚者干脆跑到研究院去堵门。

化霾丹疗效显著，被异能者们奉为神药，研究院也再次被捧上神坛。甚至安治部都找上门来，请研究院为了社会稳定着想，尽量更多更快地生产化霾丹。可面对大众的期盼，研究院却始终不紧不慢，按既定的节奏生产化霾丹，究其原因无非是原材料有限。

“之前好些同事跟我说，那人是个糟糕的合作对象。”陈武清以手扶额，懊恼地絮絮叨叨，脸上的表情难看至极。“可就这么个人，我愣是没走心，什么都由着他说了算......”

“他手里的材料，世上只此一家，光凭这点就够了。”白石桥停在陈武清背后，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谁掌握核心事物，谁就拥有话语权。就像跟咱们合作的厂商，不也只能寄托于咱们守信重诺。”

“但是我们不坑人啊......”陈武清挤出难看的笑容。

“没错，我们这回被坑，一是我们不会骗人，二是觉得没人敢骗我们。”白石桥话锋渐转，嘴角扬起不似学者、倒更像是猎手的浅笑。“在烈阳共和国的地盘上，敢拿我们研究院开涮的人，我已经好多年都没见过了......”

“院长，您是打算？”韩仲垣眼睛一亮。

“我们主动出击，把场子找回来。”白石桥用力击掌，随即大步走回自己的座位。“武清，你去找高主任，让院办联系安治部。把情况简单反映一下，暂时不用说得太细。”

“院长，我去一趟安治部吧。”陈武清自告奋勇。

“你别去，连电话都别打，就让办公室联系。”白石桥轻轻摇头，撑在桌子上的身体略微前倾。“你跟高主任说，反应情况的时候，咱们先留个活话。就说有个老客户，现在联系不上了，担心人家出危险，请安治部门协助调查。”

“嗯，明白了。”陈武清若有所思地点头。

在陈武清看来，院长此举有两层考虑，一是不想让消息过早外泄，以免给院里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二是为了预防小概率事件，即那个卖方并非故意爽约，而是真的因为特殊原因耽搁了行程。从这个角度来看，倘若由他亲自上门，便显得有些太过正式，如此则难免引起猜疑。

“先让院办走常规程序。”就算身处被动，白石桥依旧泰然自若，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中。“我再单独找安治部的熟人，帮忙留意人员出境的情况，重点放在磐湾市一线的海路，只要人没跑出国咱就都还有辙。”

“院长，是否动用科研保卫队？”陈武清请示道。

“不用，我让‘科学怪人’出门。”白石桥如是说。

“......明白。”陈武清略微一愣，便明白了院长的意图。

研究院自创建之初，便仰仗于集体决策，最高决策者并非院长，而是科学发展委员会。科学发展委员会人员构成复杂，除了在职或退休的高级研究员外，还设有部分独立委员及顾问团。无论是独立委员，还是所谓的顾问团，通常都来自院外的重要势力，譬如政府、财团、军队、或大型民间组织。

从明面上来看，研究院是自由的殿堂，然其扎根于烈阳洲大地，便终要与共和国绑在一起，也就有着天然的立场与束缚，而诸多院外势力便是最好的证明。当研究院需要帮助时，院外势力会提供支持，而当研究院做出某些决定时，也要考虑到院外势力的利益与意见。

譬如某些新产品问世之初，财团们总能成为首批体验者。

又如科研保卫队扩容增编，需要征得军队和安治部的同意。

院外势力通过各自不同的方式，参与到研究院的决策当中。

在共享利益的同时也相互制约，便构成了相对稳定的平衡。

基于化霾丹的现状，一旦核心原材料断供，势必会对异能者世界产生影响。面对这种重大事件，白石桥作为现任院长，必须向科学发展委员会报告，同时科研保卫队的行动计划，也要在委员会下设的职能部门备案。

一旦惊动委员会，相关情况必定外泄，迅速传到院外势力耳中。

白石桥要解决问题，又想控制泄密速度，就必须选择特殊方法。

即让“科学怪人”参与行动。

所谓“科学怪人”，即一支特殊战斗部队，是科研保卫队的独立分支。虽然人数少得可怜，但作为研究院的杀手锏，他们不仅拥有最先进的单兵装备，且个个都是文武双全的异能者科学家。

放眼世界范围内，若论单兵战斗力，“科学怪人”都算得上首屈一指。同时若接到秘密任务，他们也可以不经报备，直接奉院长之命外出，具有无与伦比的作战优势。

“武清你们先去安平市，路上随时听我的信儿，小怪物们我单独安排。”白石桥雷厉风行，迅速开始布置行动。“至于委员会那边儿，我把例会延到后天下午，到时候看情况再决定怎么说。”

与神秘人交易时，陈武清很少亲自到场，眼下安平市便有一队人马，专门负责交割货物等工作，而白石桥所以会这样安排，实际上也是做了两手准备。如果确认卖家爽约，便由陈武清率队返程，等待院长的进一步指令。如果卖家并非故意爽约，而是真的碰上了意外情况，便由这位项目负责人统筹协调，借助研究院的力量帮卖家解决困难。

“安平市有星盟的大型联络点，不少高层都在那边。”陈武清心领神会，盘算着后续的计划，并就此请示白石桥。“如果到时候消息传开了，是不是可以找他们帮忙。”

“不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别轻易拜托星盟高层，那边牵涉太广了。”白石桥停住话头，两只眼睛微微眯起，指尖在桌面上反复敲打。“万一真需要的话，可以不去找高层，就找那些听咱话的，比如几家合作药厂。”

密不透风的院长室内，白石桥细心做着安排，宛如运筹帷幄的老军师。

陈武清专心聆听，与院长反复确认细节，随后则带着韩仲垣迅速离开。

仅仅两盏茶的功夫，这场牵涉甚大的紧急行动，便轻而易举地拉开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