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话：挑衅上门来
愈渐临近除夕，年节的准备叠加上新当家的继任，龙家本宅里每天都热闹非凡——其实自从龙辞宗开始筹备临天舒的婚事起，这个家里就没有平静过，唯一不同的大概是偏院安静下来，大家手脚都更麻利，赶在腊月廿五就把该准备的全都备好了。
“大小姐，这是天香锦绣绸缎庄送来的祀服，您看看还有要改的不？”
廿五这天一早，龙初瑶刚梳洗停当，马氏就托着礼服推门进来。马氏原本一直跟在三夫人身旁打点杂事，算是偏院那帮女人中最实诚的，三夫人看龙初瑶都没个可搭手的人，便嘱咐马氏多帮衬着点。
“合身就好，不必太讲究，”龙初瑶笑着起身迎她，摊开礼服看了看，“穿上试试，合身就不必再改了。”马氏赶忙放下托盘，过来帮她更衣。
八大家族最早时候的当家交替并没有那么多繁复的过程，传言第一代坤影不过是将令牌交给了下一人当家便撒手死于战场，自那以后坤字一系才逐渐隐瞒起了身份，退出人们的视线。而越往后各家之间的攀比也越发严重，礼服作为门面也是越做越华丽。
龙初瑶一向不习惯人伺候，更衣洗漱从不麻烦鸣诗，可摊上这里三层外三层的礼服，除了打开手臂等马氏给她系腰带之外真也无可奈何，忍不住抱怨：“这也太复杂了吧，我又不是个粽子，裹这么多。”
“大小姐当然不是粽子，但是这身礼服却是龙家的门面呐，到时候另外七家都会派人过来，咱可不能叫他们给比下去了。”马氏笑呵呵地替她展平群裾，摆开彩绦。
“我倒觉得没必要这么铺张。”龙初瑶嘟囔了一句。再厚的家底也吃得空，何必为这种事情铺张浪费，这想法，生养在龙本家的少爷们多半都体会不到，但她有过自己刷盘子擦桌子换馒头的岁月，三令五申才叫下头控制了花销。
刚把发髻解开准备重新梳理，院子里忽然吵了起来，听那动静似乎相当不友善，马氏举着梳子为难地看着她：“大小姐，这……”以她披头散发，是不能出门的吧？
“把霞冠给我。”这时候不能不出去看看，算下来发出去的帖子该已经到了好几日，旁系那些叔伯兄弟也是时候找上门来了。
龙初瑶将长发草草一束，戴上霞冠便直奔出门。
内院里，十来个二十到五十岁不等的男子正大吵大闹，应酬他们的居然只有三夫人，远看过去她也是手忙脚乱，嗓门盖不过那些男人，更没人听她辩护。
“怎么回事！吵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了！”提了口气，龙初瑶大步走过去，大声怒问。
那些男人看装束也知道她就是书信中提到的准当家人，虽安静了下来，却个个面露不屑，吹胡子瞪眼的，抄胳膊睨视的，没一个带半分尊敬颜色。
龙初瑶将三夫人拦在身后，怒容满面：“吵些什么，不服气的大可与我较量，就你们这大呼小叫的样子，是存心让外人看我们龙家的笑话来的吗！”
人群中一络腮胡中年男子闻言重重地一哼：“你是个什么东西，龙家什么时候轮到一个黄毛丫头说了算了？识趣的话还是趁早收拾好细软赶紧滚蛋吧！”
“黄毛丫头又如何，只要有本事，照样翻云覆雨，却不知黄毛丫头眼前这位为老不尊出言侮辱的又是哪位？”龙初瑶冷笑着反问。
“小丫头你连什么叫为老不尊都不知道吧，”另外一个两鬓斑白的老头儿眯着眼说道，“在这儿站着的可都是你的长辈，论理你当下跪请安。”这么一说一干挑衅的人又都闹腾起来，吵着要她下跪请安。
三夫人不安地碰了碰她的胳膊：“初瑶，现在不是争强好胜的时候，还是说句软话先叫他们都散了吧。”“我若是现在服软以后就更难以服众。”龙初瑶轻轻拨开她的手。
那老头儿见她不在大声，便颇为得意：“怎么，连这点基本的礼仪都不会，还想做龙家的当家人，那才是要叫外人看了笑话去，以为我们龙家后继无人，竟然将这么个丫头送上当家之位。”
“要我下跪请安那自然容易，只是各位不要后悔了。”龙初瑶面带坚毅的微笑，单膝着地，朗声道：“坎字龙家地十一代当家龙初瑶向列为叔伯请安。”
男人们被她这么一跪倒一时半会儿没了对策，却听身后一阵大笑，有人拊掌赞道：“龙家果然不愧与我同列上三家，即使做了当家，晚辈也懂得给长辈跪安问好，实在是知书达理。”
龙初瑶抬头一看，来的却竟然是赤玹景，一身玄色英气逼人，甚至有些她过去不曾感受过的压迫感袭来。果然在与自己独处时的不过是伪装罢了。
“龙大小姐这就要做当家人了，今后你我同为上三家当家人，少不了各方面往来，还望多多关照。”赤玹景举止得体，好像与她初次见面一般客套。
“晚辈初涉世事，才望世伯多多提点。”既然如此，客套话谁不会说，龙初瑶也给足了面子。二人这么你来我往，倒像是完全不把那干叔伯放在眼里。
那老头儿见状不满道：“赤尚书竟亲自登门，真是不胜惶恐，只是这当家之人尚未定案，赤尚书此行，该不是想左右龙家改换当家之人吧？”
赤玹景连看也不看他：“龙家举谁为尊，赤某不打算过问。只是毕竟与龙大小姐有过数面之缘，特地前来恭喜，怕也与你无关吧？”虽未明说，却是站在了龙初瑶这边。
“赤尚书当真是目中无人啊。”老头儿冷冷哼道。
“过奖，只要你往里头一躺，任谁也无法目中无人。”赤玹景邪佞地一笑，双手比划了一个棺材的大小。
“你！”老头气得全身哆嗦，却也奈何不了他，其余众人忌惮赤玹景恶名在外也都不敢出头，只是面有忿忿之色。
经他一插足，三夫人再吩咐带他们到前院歇息便容易了许多，待人群终于散去，龙初瑶松了口气，还不及说话，一缕松散开的长发被轻轻撩起。
“刚才吓到了么，初儿？”见无外人在场，赤玹景又是一脸轻浮的笑意。
“这便吓到我一开始就不接这烫手山芋。”扯回自己的头发，龙初瑶退了一步警告他不要轻举妄动。
赤玹景也不逼近，只笑道：“我的初儿果然有些胆识，不逊茯苓当年。”
什么叫“我的初儿”！龙初瑶才要发火，通往北院的拱门处传来冷冷一声：“赤尚书是否搞错了称谓，龙家的当家之人何时成了你的所有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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