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圣芒戈

“墨迹卡里巴巴啦!”

房间里,一位面容清癯的老者嘴里发出一连串意义不明的怪叫,状若稚子,手里胡乱挥舞着一短木杖兴奋地朝对面的少年捅去——

“啊~”

少年假意避之不及,故作狼狈;惨嚎一声,倒地不起——老者便开心地露出得胜的笑容——类似的剧情,仅是这一上午,已是翻来覆去地上演五六回了。

这里是圣芒戈,全世界最著名的魔法伤病医院——几乎没有之一;本着不问世事,治病救人的宗旨,历经近三百年的发展沉淀,这里早已俨然成为如霍格沃茨一般的,脱离英国魔法部独立在外的最强中立势力之一——即便是在伏地魔肆虐最猖獗的时期,这里也没遭到多少破坏——鲜有人会去得罪一家与世无争,悬壶济世的医疗机构。

五楼,魔咒伤害科。

塞德里克躺了一会儿,从地上爬起来,一场魁地奇打上三天三夜也不会觉得疲倦的他,此刻只感到有些精疲力竭——比陪一个幼童玩耍更心累的事情,莫过于陪一个幼童智商的老人玩耍了!

“不,不来了……”

见塞德里克起身,老人又要兴奋地举着木棍向他戳来;塞德里克连连摆手,安抚了好一会儿,才让老人乖乖安静下来——我小时候一定不会这样烦人,塞德里克想,他好容易寻了个机会,连忙自房中脱身而出。

“角色扮演结束了?”

迪戈里在休息区见到亚伦的时候,他正在翻阅一本厚厚的卷宗,这是他在给医院捐了不少的一笔钱后才获准得到的病人的病情报告——他也是到今日才偶然发觉,这些魔咒伤害的病情报告从某方面而言,其科研性其实并不亚于某些精确设计的实验报告,它们从结果出发,或许愈能更加忠实地曝露出某一魔咒的优势与不足——当然,亚伦目前也只是读个囫囵,只求记忆,不求甚解——他并不是想要正儿八经地做个妙手仁心的医生,而是这些报告的确能成为他研究前进道路上的资粮,书到用时方恨少,先记下来,说不定哪天就用到了呢,除了费些时间,总没多少坏处。

“结束了。”

塞德里克摊在他对面的椅子上,这种并不愉快的经历他自七岁始每年都要经历一次,也没见他有过放弃的念头——用他自己的话说,每年一次,还能忍受。

“在干嘛?快中午了吧。”

直到灌下一大杯冰镇红喉茶,迪戈里先生才将将恢复了些精神——听得出来,他并不想留在这儿吃午饭。

“看些东西,可能还有段时间,你要累了先回吧。”

塞德里克拉过他手里的东西看了看,

“魔咒伤病科病情报告?你要当治疗师啊!”

医生在巫师界并不称为医生,而称为治疗师;大部分巫师们认为,医生其实是麻瓜界中热衷于切开人体的疯子——而有趣的是,圣芒戈其实不仅接待来自巫师界的客人,偶尔,它同样接待来自麻瓜世界的。

塞德里克便一人走了——没有一个正常人会想在一所医院里多待,尤其是在五楼这个疯子和亡者诞生人数最多的楼层。

用过午餐,在圣芒戈所在的废弃的百货大楼外晒了会太阳,亚伦就准备回去继续自己的苦读大业了——以圣芒戈三百年的积累,即便是有选择性地记忆文案,这功夫怎么也得花上一个多星期;恰好尼可·勒梅正应亚伦的要求,在为他炼制一项炼金物品——两人除了对物品要求方面正常的交流外,教学活动已经暂稍搁置了,倒也不怎么耽误。

与百货大楼橱窗内的人偶通了信号,正要推门进去——忽地,似心有所感,亚伦回眸望去——俄而,只瞧得虚空中蓦然一阵扭曲,一位打扮得一丝不苟的老妇人牵着一位圆脸男孩的手从如水的空间涟漪中挤出,出现在空旷的街道上。

风未动而蝉先觉,亚伦自推开那扇神秘的大门之后,感知已是愈发得敏锐了——若是非要对比,他现在的心性境界,大概和前世传说中那些贯通了天地之桥的先天修行者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至于真实实力,或许要打过才知道。

妇人着一件卡其色的长裙,提着红色的大手袋,头发尽数拢进那顶伏有一只秃鹫标本的帽子里——帽子和手袋应该是多年未曾换过,即便保养的很好,却和妇人的那件长裙一样,都有着掩饰不住的老旧——她看上去几乎是一位翻版的麦格教授,只是麦格教授仅是一丝不苟的刻板,这位夫人还多了一分如她脑门上那只秃鹫一般的锐利。

妇人牵着着的圆脸男孩亚伦倒是不陌生,格兰芬多的受气包,纳威·隆巴顿——这夫人的身份亦十分明显了,纳威时常挂在嘴边的,他怕的要死的奶奶。

“纳威?好久不见。”

亚伦知道纳威每个假期都要来探望他被钻心咒折磨得失心疯的父母,却没想这么巧,他不过第一次来圣芒戈,便撞上了。

“亚伦,你也……”

看得出来,瞧见亚伦的纳威还是比较高兴的,整个霍格沃茨,大概也就只有亚伦是纯把他当朋友对待的了,即便是哈利和赫敏,也或多或少带着对弱者的同情与怜悯。

“咳!”

隆巴顿夫人仅是轻咳了一声,便将纳威接下去的话噎了回去——一心期待着孙子光复隆巴顿家族伟大荣光的隆巴顿夫人,自小对纳威各方面的要求近乎严苛,接事待人的礼节风度自是其中一项——虽然就目前看来,成效不大罢了。

纳威只好一本正经却又磕磕绊绊地为双方作起介绍,

“这位是亚伦…亚伦·勃兰恩特先生——亚伦…这位是我的祖母,奥古斯塔…隆巴顿夫人。”

对于其实稍微有些自闭的儿童而言,这其实是不容易的,你看他涨得通红的脸就知道了。

“您好,很高兴见到你,隆巴顿夫人。”

“您好,勃兰恩特先生,经常听我们家纳威提起您,多受您照顾了。”

“哪里。”

说起来,隆巴顿家族以前也是英国巫师界最富盛名的几大家族之一,虽说人丁一直不旺,却几乎代代没有出过一位庸才;它的衰弱也是在近些年的事情,也就是在纳威的父母被食死徒贝拉特里克斯的钻心咒折磨得疯掉之后——圣芒戈的疗养费用可不便宜,弗兰克和艾丽丝夫妇十年都能在这里占着两张床铺,其中的花费绝不是明面上的数目便能够抵尽的——至于隆巴顿家族是不是真正已经衰弱,这就是个见人见智的问题了。至少明面上,隆巴顿家族现在唯一的传人是谁都能踩上两脚的货色,甚至于对巫师而言最重要的魔杖,他到现在也是用的他父亲的——但话又说回来,即便治疗的花费再怎样庞硕,可若真的要说就这样轻松拖垮隆巴顿家族几百年的积蓄,怕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个魔杖都买不起的男孩儿身子却是吃得浑圆滚壮,这本身就说明问题,嘛,扯远了。

出于礼貌,亚伦随隆巴顿祖孙去探望了隆巴顿夫妇——他们的症状和那位帕洛夫老爷子的其实差不多,只是状态要平静很多——十年的治疗,或多或少总是有些作用的;只是他们仍认不出自己的儿子,倒是纳威掏出的巧克力蛙十分得他们喜爱,与纳威便亲近些。

离开的时候,纳威的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却强撑着不令它们流出来,隆巴顿夫人倒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但其后隐藏着的悲恸与委屈到底有多么澎湃,却也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不远的病房又传来一阵哭嚎,传到亚伦的耳朵里,便成了低哑的呜咽……这世上各有各的不幸,苦难的滋味却是一般的,这又令亚伦又想起前世那些被困缚在病床上的日子,那时的他与这些芸芸众生其实无甚两样,只是现在,恍惚间,自己竟就兀自摇身一变,佛若成了那高高在上的佛陀,冷眼观着这世间一切的沉沉浮浮。

所幸的是——

他从书案上取出两部标有弗兰克与艾丽斯的卷宗,

他还未曾如佛陀们那般麻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