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勃兰恩特之书

翻看弗兰克与艾丽斯二人的病案自然无甚其他的意思，只是想看便看了；理所当然地就如同那春夏的煦风一吹，满树的繁花便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一日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这是前世流传颇广的一首佛偈，传说乃是宋朝一位法师开悟时所作，具体出处已不可考——只是用来形容亚伦近月余日子里的感受倒颇有些恰如其分:

枷锁蓦然一去，亚伦整个人霎时也都变得轻松明快起来，做事自然也就随心所欲许多；所以他才有闲心全程听着韦斯莱太太的唠叨陪她排完几十人的队伍——仅只为了求得作者的一记签名；所以他才会答应陪迪戈里先生来医院探望一位素昧平生，与他几乎没有半点瓜葛的痴傻老人——只为了证明他相信朋友的一面之词；至于心血来潮翻看医院的病案卷宗，自然亦是其中一种。

此事若搁在以前的他身上——

签名？等到开学了，以那位花孔雀先生爱显摆的性格，有的是机会要；

房屋前主？自宅子到他手上那天他们就人财两清了——除了付账，甚至房屋购买手续都是他全权拖给奥利凡德老爷子办妥的。即便是看两场魁地奇，时间花的都比这来得有意义。

但亚伦却也没什么要强自扭转自己目前这种观念状态的想法——孔子曰，从心所欲，不逾矩。

所谓的“矩”，自然不是指的世事的道德礼法，而是自己内心追求的道路，只有坚定地朝着这条路走，才不至彷徨，不至迷失——换句话讲，也就是不舍本逐末，不有违本心。

从“从心所欲”到“不逾矩”的境界转变自然是需要一段不短的过渡时间的，急不来；所以亚伦只要确保自己不要懈怠了那颗对真理孜孜不倦的追寻之心，其他的旁支细节也就由它去了——运气好的话，或许就像是这次翻病案一样，还能有些其他意想不到的收获。也正是因为如此，想要亚伦一心一意为隆巴顿夫妇去寻一条出路是不现实的，无论他对纳威的好感又亦或是交情几何——没有为何，只是这不是他所求的。

当然，如果亚伦愿意，有着真知术的辅助，他大半会在医道上有所建树，而且建树不低——这当然也是修行的一种，毕竟医道也含在真理之内，只是还是那句话，这不是他要走的路。

触类旁通自无不可，但所谓“触类”，便意味着有了主次之分；而“旁通”——或者说是“反三”，其最重要的前提，便是要“举一”。

正如《周易》中所言：“引而伸之，触类而长之，天下之能事毕矣。”

“引而伸之”在“触类而长之”之前，这便是“举一”；都说大道（真理）殊途同归，可求道实则难如沙海行舟——不谈那些随时择人而噬的流沙毒兽，单是你没能心无旁骛，认准一条道路坚定地走下去，那么你会发现，不论你走得多么顺畅，你准备的资粮有多么丰富，你的时间有多么宽裕，你耗费多大的功夫，亦只不过是在这片偌大的沙地上徒劳地画着一个又一个大小不一的圈罢了——人生不过短短几十年，时辰一到，自然化作一具枯骨。

或许等到以后，等到亚伦在变形术大师这条道路上走得足够远，远到想要将一个失心疯的人恢复理智不过是随手一道记忆变形咒的时候，他不介意上前帮上一把。

……

古玩店。

“呐，你要的东西。”

亚伦只觉得手里兀然一沉，怀中便多了一本约四指来厚的龙皮纸书——书是新制的，只有中央一处开了书页，两面摊开大概十五英寸宽，无有印字。

亚伦双手在两侧的书页上摩了摩，纸张的糙粒感如线条般清晰明朗——这是青蚕纸，用雾蝶幼虫结茧时所吐的丝线纺织而成。

“咦？”

——可这股若有似无的清凉之意又是从何而来？竟能引得他体内的魔力隐隐共鸣？

细看之下，亚伦这才发现，这书的纸页上居然还掺杂着丝丝缕缕繁复不明的银色纹理——如在纸张上覆了一张光怪陆离的面具，诡谲而神秘。

犹豫半晌，似乎想起什么，心下不禁陡然一惊！

他面色讶然地望向老人，

“这、这是——”

“啊，古丘秘银。”

尼可·勒梅吸了口烟，又云淡风轻地吐出来，浑不在意这个名词若是放到巫师界到底能够炸出多少深海沉鲸——额，或许也炸不出多少，估计现在听过“古丘秘银”名号的人都寥寥无几了，还都是半截身子快入了土的。

作为一种用途广泛，无比贵重的半魔法金属，秘银素有“轻如鸿毛，坚如龙鳞”之美誉——这里的龙可不是现在那些被人圈养起来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吃的长着翅膀的大蜥蜴，而是指那些拥有不亚于传奇巫师实力与智慧的古代种——其他用途暂且不论，仅是它强效的魔法亲和力，便足以令所有的巫师们趋之若鹜——只要一粒指甲大小的秘银，镶嵌在魔杖上，就足以令巫师们的魔咒威力增幅两到三倍！

古丘则是地名，作为有记载以来的秘银的第一个发现点，其具体地址，早已和秘银的详细锻造资料一同，完全消匿于历史的尘湮中了——时间甚至比尼可出生还要早。

亚伦没想到尼可竟然还存着这样的好东西，更没想到尼可会将它用在了给自己的魔法书上——要知道，他们才认识多久？！如果不是上星期尼可偶然和他提起过，他甚至以为秘银什么的，不过是前世小说中作者肆意脑补的产物罢了！

“这……会不会——”

俗话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亦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尼可·勒梅的做法着实有些令他受宠若惊——这一刻，亚伦的脑海中甚至闪过种种的阴谋理论，怀疑尼可对他其实是别有企图什么的。

“按照你的要求，”

尼可并没有接他的话，亦不管他在想些什么，自顾自地往下说着，

“这东西目前只添加了复刻与检索功能，具体往后怎样发展，就看你自己了。”

“……好吧，”

既然尼可不在意，亚伦也就不追究了，就目前来看，他实在没什么好值得老人家惦记的，

“容量怎么样？”

“装十来个大英图书馆总没什么问题——佩尔和我已经往里刻录了一些东西，够你小子看上一段时间的了。”

“佩雷内尔夫人？”

“嗯，你不是对预言有些兴趣么？佩尔的家族曾经是法兰西最著名的预言师家族之一，就看你自己有没有那个天赋了。”

哈利波特世界的预言学系和其他魔法学科不同——这是一门十分依赖血脉天赋而非知识传承的一门学科。巫师历史上几乎所有叫得出名字的预言师大多都是在某一氏族内一脉相传，别无旁支——当然，不排除个别漏网之鱼——比如法兰西的佩雷内尔，又比如大不列颠的特劳里妮；

然而也正是因为太过依赖血脉的力量，近乎所有的预言师家族到最后都不得不面对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随着子女与外族的通婚，血脉分流，后代们的预言师天赋几乎不可避免地注定要代代稀释下去，预言家族的衰弱，已成定局。

特劳里妮家族算是幸运的，如果不是每隔几代都幸运地出现了着血脉返祖的现象，它早已和其他的预言师家族一样，烟消云散了。

时至今日，那位苟延残喘的特劳里妮教授几乎也只是懂得利用血脉力量中那点残存的本能来进行预言了，其他的时候也只能靠坑蒙拐骗来蒙混度日。

“霍格沃茨图书馆里的禁书区还是有些好东西的，有机会去读一读——剩下的八九天你就不用过来了，自己在家里准备准备下个学期的事情，也好将这些日子学的东西静心沉淀一下，其余的事情就不必我多言了，你自己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