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来龙
天色见开,裹着浓浓雾瘴的丛林视线尚未明晰,就听得阵阵哒哒的脚步声逐渐响了起来,像是女人高跟鞋踩在木质地板上的声音。道道健硕的身影自林间隐现,明明之前看不见什么遮掩的东西,他们就像是从草木中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这是一群约摸百来号人组成的族落——噢,说人或许不太确切——在他们看似正常的上半身之下,拖着的是一匹匹如骏马般奇异的身躯;男女老少,尽皆如此。
这是一群背井离乡的马人部落。
马人,长着人的脑袋,躯干和四肢跟马的身体一样,身体的颜色可以有好几种变化。
据说他们十分聪明,精通精通各种魔法治疗、占卜、射箭、天文学,以及人类的语言。
马人是非常神秘的生物。他们对麻瓜和巫师都一样避免接触。马人可以读懂天象所传达的征兆,但是对周遭发生的事情却并不插手;与生俱来的高傲令他们更愿意做个完全的旁观者。
半个月前,这群马人的首领,也就是费尔南迪斯,在例行观察星象的时候意外得到了一条来自星辰的启示:命运在北。
预言是最为模糊的一项魔法艺术,即便对于精通此道的马人们来说也是一样——他们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漫长的岁月没再接收过这般来自星辰的、又明示得如此清晰的旨意了。
怀揣着这条来历不明的启示,往日里总是和颜悦色的族老们再也不顾上各自的面皮,在罕有地爆发了多次吵得面红耳赤的争论过后——据说还有动手的,最终,无论如何,终是以拥护首领为首的变革派一方,凭借着近年来积攒下的威势与声望,以微弱的民众基础优势夺得了最终的决定权,自此带领着族群走向了寻找命运的,颠沛流离的道路。
这看起来很不可思议,仅凭着如此一条荒诞莫名的启示,一个肩负着族群未来的首领就敢带着自己所有的部族,离开自己生活了不知多少年的家乡,踏上前途未卜的,所谓寻找命运的道路;但,你知道,永远不要和一群成天把命运挂在嘴边的神棍们讲什么逻辑与理智,至少在这个世界不要,如果他们真的拥有这种东西的话,他们也就成为不了预言大师了——毕竟,一切都是命运最好的安排。
一路的舟车劳苦不说——这对马人强大的身体素质而已言,实在算不上什么;但他们连自己要去哪儿也不知道,半个月来,他们只知道机械地向北迁移;感谢他们的天文知识吧,这使他们至少不至于失了方向。
只是除此之外,他们所笃信的星辰也似乎再未眷顾过他们——三天前,他们偶然碰上了一组四个人的猎魔人小队,对方正面作战的实力并不强,然而五花八门的诡异手段却是层出不穷,在有心算无心之下,他们一开始就出乎意料中了敌人的埋伏,青壮们还好,大多只是受了些轻伤;只是老弱妇孺,一时间却是损失惨重。
在彼此纠缠了两天过后,青壮们的战力损失同样不小,原先一百三十多号人的队伍,此刻只剩下百来号人了。
这无疑给在经历过半月无头苍蝇般迷惘日子的马人们心中又罩上了一层重重的阴影——在此之前,谁能想到,总是以聪明智慧而著称于世,甚至被魔法界冠以预言之子美誉的马人,竟会如此轻易地就踏入了敌人设置的陷阱?
要知道,神棍们在总是神神叨叨的同时,不可否认,他们在预知危险方面的确具备着某些鲜为人知的特殊才能。
马人竟然被暗算成功——这意味着什么?
是星辰抛弃了他们,还是他们正在远离星辰?
除了失去亲人的哀痛,这才是前日里人心惶惶的主要原因。
大概——也许,我是说可能,他们——会不会——曲解了星辰的旨意?
雷斯利在昨日费尔南迪斯离开的时候,同样是这样问他的。
“你觉得呢?雷斯利。”
他想起费尔南迪斯望着他的那双眼睛,目光灼灼。
雷斯利当然无法回答上来,如果他能,自然不会多此一问。
只是后来当他从费尔南迪斯手上接过属于首领权柄的那一刻,在他眼中,北方星空中那颗象征着指引的星辰,忽然亮了起来。
族人们大半已经从黑夜的沉眠中醒来了,他们即将再次踏上前行的道路。
“咦,雷斯利,首领呢?”
一个头发如钢针般茂密,眉眼却显得有些耷拉的壮汉寻到在聚落边守夜的雷斯利,问道。
“走了。”
“走了?他去哪儿了?”
“去复仇了。”
“哦,去复——你说什么!”
雷斯利望着暴跳如雷的壮汉,像是望见了昨晚的自己。
只是为什么,明明才是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给自己感觉却已经好遥远,好陌生了呢……
雷斯利叹了口气:
“鲜血欠下的债,总要鲜血来还。”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很淡,很静——这种淡和静,甚至连他自己都未曾预料到过,一如——一如昨夜费尔南迪斯向他说这话的时候一样。
雷斯利在这夜风中站了一晚上,他忽然觉得自己变了好多,变得像他的父亲、像当首领时的费尔南迪斯一样,身心一片冰凉。
这种冰凉,不是失去族人时的那种哀凉,不是望着友人一去难返的悲凉,这种感觉更像是月中时皎白的月光——虽然他并不喜欢月光,那么高远,那么缓和,那么冰凉。
半晌。
雷斯利平静的目光自族人们神色各异的面庞上一一掠过——悲痛,仇恨,哀伤,愤怒,不一而足。这些情绪就像是溪涧的清水,他的心变成了潺溪中抵死嵌着的那块圆石,除了将圆石打磨得更加光亮,溪水怎样也影响不了圆石的存在。
这就是当首领的感觉么?
雷斯利心头想着,脸上露出一个和煦的微笑,
“走吧,我们该上路了。”
于是丛林里又响起了哒哒的马蹄声,伴着这浓雾一起,于深处消散不见。
是啊,他是首领,这是根植在马人们血脉里的权柄,无需任何仪式,也无需向任何人证明,当他们站到他的面前,自然就知道他是他们新的首领——新的首领,新的生活。
另一边,梅林正在骑马——哦,不对,是步行赶来的路上。
梅林来到此方时间已经快两年了。
在这近两年的时间里,除了偶尔随着萨拉查或拉文克劳屈指可数地参加过几次世家举办的交际宴会,他几乎再没离开过霍格沃茨半步——沉迷学习,无法自拔。
梅林依稀记得,似乎在很久之前,自己并不是一个像现在这般无趣的人,仿佛除了魔法,他的生活中就再无其他。
他的爱好应该有很多:绘画,声乐,乐器,厨艺,茶艺,甚至是插花和园艺;他脑袋里装的有关这些方面的知识并不少,只不过貌似已经很久没再更新过了——他由此而来的快乐也逐渐稀薄,即便是最近重新捡起来的厨艺,最终的目标似乎也只是为了破解魔法的奥秘。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梅林也不知道,他的记忆依旧残缺,只是对这些有比较深的印象罢了。
所以他决定给自己的思想放一次长假。
正好被分配了个霍格沃茨的招生任务需要完成,梅林便准备借着这个机会,在对确定对象进行考察的同时,好好在外面世界走走看看。
故此,五月份还没到,梅林便早早地踏上了行程。
梅林选择的道路并不都是坦途大路,或许是艺高人胆大?他甚至就偏喜欢往一些荒无人烟的深山野林里钻,尤其是某些在麻瓜们眼中带着传奇或者禁忌色彩的地方,他总喜欢探幽猎奇一番。
这天,梅林照例走在人迹罕至的荒野山林里,听前日落脚那个村落里的老人指点,越过这道山脉,他就能找到一个规模较大的人类城镇了——
“嗖!”
一簇不知从哪儿飞来的箭头,恰好插落在他顿住的脚掌前不足五公分处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