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话 【EPISODE54】 里克 下

战场徘徊的数月，对于里克来说，却是比一生还要漫长的时间。

从善于耕作的少年，转变成执掌命运的【战士】，里克承受着常人无法体会的压力。

他面对的，不再是和善的乡亲以及凶猛的野兽。

他的敌人，是与临多相似的，拥有智慧以及力量的怪物。

唯有舍弃自己的仁义之心，才能向它们挥下屠刀。

要不然，死去的将会是他身旁的战友，以及他们身后所保护的所有临多。

沉浸在敌人的鲜血中，连思想亦变得混沌。

不过在他即将被战斗的疯狂意识所淹没时，村长的教导总会在他耳边响起，唤醒他最后的自我。

【不能令神圣之泉枯竭，否则自己将不再是自己】。

临多流传的众多传说中，有个这样的故事。

火之神盗取了火种，赐予被黑暗淹没的临多。

神明动怒，囚禁了火之神，并利用其力量，令生物的圣泉枯竭，成为了怪物。

因此世界出现了第一次的【战争】。

里克不相信神明的存在。

假若它们存在还会眼睁睁地看到它们曾经喜爱的土地上，有着“古朗基”这样坠入了恶魔诅咒的族群，肆意欺凌着肆虐着临多，它们还能残忍地无动于衷吗？

崇拜这样的神明，没有任何的意义不是吗？

灵石亦不过是数百年前临多们在偶然下发现的石头，并非神明对临多的守护。

能够守护大家的，唯有自己而已。

在里克看来，“神圣之泉”指的是自我，失去了自我便会成为与古朗基无疑的怪物，那是他在战斗中逐渐明白的真相。

里克以此作为区分自己与古朗基的特征，尽管战斗时他的外貌与古朗基无异，皆是非人的状态。

——如果能够保护需要守护之物，化作恶魔亦没有关系。

是里克早已立下的誓言。

虽然，他还清晰地记得，大家目睹他变成【战士】后胆怯的神色。

他深信，自己与恶魔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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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密布着稠密的乌云，云中涌动着雷鸣与闪光。

仿佛预兆着暴风雨的来临。

——名为“战斗”的暴风雨。

身骑装着铠甲——格莱姆的战马，里克挥舞着锋利的巨剑，以泰坦之姿突入古朗基的领地。

【格莱姆】是神明赋予灵石所诞生的铠甲，它拥有着飞行的能力，让里克能够更轻易地对于飞行中的敌人；它亦可依附于战驹身上，看似厚重的铠甲其实异常轻盈，却能使战驹变得无比不受普通武器的伤害。

手持巨剑的里克，将自身当做是破开黑暗的箭头。

利用泰坦与格莱姆的力量，抵挡了正面全部的攻击。

雨滴落下，从里克的假面划过。

他的复眼闪烁着紫色的光芒。

战马亦感受到了他的战意，发出高昂的鸣叫。

它的顺着狂风跃起，它的铁蹄粉碎了敌人的头颅，从铠甲两侧延伸的巨大犄角，刺穿了敌人的身体。

魔鬼亦无法阻挡他们的步伐。

众人跟随其后，以重盾阻隔敌人，以弓箭进行射击，以确保里克前进的路线。

——这是最后的村落了。

里克在内心深处默念道。

里克与其他的猎手组成的队伍，经历了数月的磨砺与杀戮。

他们到达了距离古朗基居住的岛屿最近的一片陆地。

方圆十里间，存在着数个古朗基的村落，而要到达岛屿，就必须经过村落，乘船前往，这势必与古朗基村落中的驻守者发生战斗。

这是一场无法避免的战斗。

这是一场自里克成为【战士】以来，最为惨烈的战斗。

来自各个村落的临多战士们，与化作怪物姿态的古朗基族人们，正相互叫嚣着，场上不断响起嘶吼与悲鸣。

古朗基拥有的是各样诡异的能力，而临多们亦装备上利用从被烧毁的古朗基村落中的铁矿炼制的剑与盾牌。

雨水是天空落下的眼泪，哀悼着战场上不断逝去的生命。

除了里克一人，其余的双方已经沉浸与无止境的杀戮中。

似乎有一瞬间，里克分不清，古朗基与临多的区别。

——哪怕临多才是作为被伤害的一方而不得不反抗的一方。

这种荒诞的想法，让他觉得诧异无比。

他知道，现在不是思考这种问题的时候。

一旦任由这种想法在脑袋里滋长，他自己便无法再拿起屠刀，面对眼前的一切。

风中扬起的砂砾，融合了降落的雨水，凝结成如龙卷的狂风。

这是来自于眼前的敌人——村庄内的最强者，GO集团古朗基的攻击。

里克挥动巨剑，同时将灵石引发的能量灌注于巨剑上。

巨剑接受了力量，发出微微的颤抖。

这是里克成为【战士】后，所理解的对于力量的使用。而正如里克的猜想，获得力量的巨剑仿佛将龙卷一分为二，在敌人错愕之际，巨剑已经贯穿了敌人的身体。

敌人并没有因此而死去，GO集团的古朗基拥有着超乎寻常的恢复力以及特殊的能力。

里克只能将自身的力量不断灌注于巨剑，从而破坏敌人的恢复力。

敌人的身体浮现出【战士】的标记，它挣扎着并发出惨痛的吼叫。

那是被里克的力量攻击后所留下的印记，敌人的躯体被里克灌注的力量侵蚀，出现了撕裂的惨状。

这不是里克第一次经历的事情。

此前，已经有无数名古朗基死于【战士】的力量之下，让他有种明悟——灵石内所产生的【战士】的力量，似乎对古朗基有特殊的消灭效果。

他无法解释这种现象，但并不妨碍他运用力量。

当里克想要从敌人体内收回巨剑时，从剑身上的阻力让他感觉异常。

那是他无法忘记的一幕。

他的敌人恢复成原本的面目，以满是伤痕的双手，紧紧握住巨剑的剑身，以悲伤的目光望着里克。

【......这样，你们就满足了吗？】

他的背后，是被火焰点燃的村庄，雨水也未能将猛烈的火势扑灭。里克以异于常人的视觉望去，从被点燃的屋子里逃出的，是怀抱着小孩的妇人或是搀扶着老人的幼童。

——他们都是失去理智，成为恶魔的下仆吗？他们都是如同野兽般的家伙吗？就算是眼前即将被力量吞噬的家伙，真的无药可救吗？

被仇恨蒙上的眼睛，无法看清眼前的真实。

他们，并不都是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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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这就是你最后选择了将所有人都封印起来的缘故吧。”

虽然仅仅是里克轻描淡写的描述，可荒井还是能感受到，他当时内心的矛盾。

是选择蒙蔽着双眼继续杀戮，还是面对自己不曾察觉的真相，延续他们的生命。

若只是普通的战士，大概不会出现这种矛盾。

唯有里克——亦并非从小经过战士的训练的人才会犹豫。

这不是软弱、亦不是摇摆不定。

正是因为，他拥有着宝贵的善良之心。

“从那次开始，我便意识到，并不是所有的古朗基都受到恶魔的影响，成为恶魔的傀儡与下仆。他们的村落中，还有许多虽然得到了力量但并未失去本心的家伙，他们在【王】的统御下，才不得不跟随部队，入侵临多的领域。”

“所以，你放弃了夺去他们的生命吗？”

“无法分辨谁是心灵被恶魔侵蚀，那么将它们全部封印，之后再寻求解决的办法，这是当时的我唯一能够做到的。”

“那么最后，你解开了他们为何变成怪物的原因吗？”

“不.....遗憾的是，计划并没有成功。我原以为，我还有充裕的时间，能够解决一切。实际上，只是我过于自大的想法。”

“怎么？.....难道在最后发生了什么意外吗？”

“.......我错估了那家伙的力量。”

“谁？”

“他们最后的王，N-Daguva-Zeba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