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哑巴说话

山里的夜色总会比在外界多一些色彩,也许是这样,走在通往山间的小路上也会多出几分情调。

村里的墓地就建在山村与林子的中间,而叶璇走的这条路则是上山的唯一途径,也就是说,每一位上山打猎的猎户都要经过村中的坟地才行。

像这种还活在“封建”中的村子,要说墓地的选址都是极为考究,不仅风水上要做到“前有照,后有靠”,还不能远离了子孙后代的“生气”,所以说将墓地设在村子与山林的必经之路旁绝对是有说法的。

如此坟堆前不仅开阔,背后更有靠山可依,往来猎户来回祭拜,比起村子的地理位置可以说强了不是一点半点,非要说缺点什么,可能便是一条活水了,也许是村中先辈们考虑到这一点,硬是在坟堆的两头挖出了两口井出来,可见村民们对祖先的崇敬之意。

叶璇独自走在路上,看着磨盘大的月亮便知今日是每月的十五,这点对于山中人来说是再简单不过的常识,他得感谢今天的日子,否则现在的他有可能会一路狂奔,直到背后的“那东西”不再跟着自己。

他一直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不过越是像他这样的人往往越是怕鬼,最明显的表现便是此刻他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那东西”已经跟了他一路了!

从刚一出村口叶璇就感觉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跟着自己,如果是白天他肯定会回头看看,但之前被叶絮那丫头一耽搁,天色早已渐渐黑了下来,即使有硕大的月亮提供胆量,也不敢回头,像这种月夜遇鬼的故事他在村中可没少听说,都是那种感觉背后有人跟随猛然回头被吓死的……

叶璇越想越是担心,越想越是忐忑,额头早已渗出丝丝冷汗,他应该感谢叶絮送的他这件毛衣,最起码能让他得到一些安全感,就像小时候害怕熄灯睡觉一样,紧紧的将自己裹在被子里。

终于,一座座坟头出现在叶璇眼前,本该令人害怕的墓地在叶璇眼中却像看到了亲人,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恐惧撒腿狂奔,甚至在奔跑的路上都是闭着眼睛,直到趴到一座坟堆上才松了口气。

叶璇从恐惧中突然醒悟,他所一直嗤之以鼻的鬼神却是他最想见到的东西,心中越是恐惧便越是好奇,越是好奇便越想了解,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想法:“背后的那只鬼到底长的什么样?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强烈的求知欲催促着叶璇翻了个身,闭着的眼睛猛然睁开……

微风夹杂着一片树叶从其眼前轻轻的划过,划出的弧度仿佛一个笑脸在嘲笑着他的无知与胆小,叶璇自嘲的笑了笑,这世间果然是没有鬼,不知为何,他此刻的心情竟有些失望。

“啊!”

“我!”

叶璇发誓,他这一辈都没有过这么灵敏的身手,身后传来惊叫声的那一刹那,他本能的从坟头上跳了起来,并且说了这一辈子第一句话。

“啊!你……你会说话……”

本该占领主动权的“鬼”反而话音有些颤抖,更确切的说是有些不知所措。

叶璇借着月光总算是看清了这只“鬼”的模样,表情别提有多精彩了!

“怎么是你?!”

他所认为一直跟在自己后面的“脏东西”不是别人,正是叶絮这个小丫头!

“我……我是跟着你来的……”

叶絮的声音有些低,也许是被叶璇突然发出的声音吓到了,整个人都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

“这怎么可能?难道你也不是瞎子?!”

叶璇嘴快,直到说完后才意识到话中的“也”似乎有些歧义,不过他现在已管不了那么多。

“我当然是瞎……看不到了!”

叶絮说完,一跺脚,突然将手中的一根丝线扯了出来,丝线不粗不细,但怎么看怎么都有点眼熟,一端系在丫头的手腕上,顺着看去,另一头竟然接在叶璇身上!

叶璇恍然,怪不得在路上他总觉得有什么东西跟着自己,怪不得他走的每一步都像是被别人拉着,原来是这丫头将自己绑到了他身上,起因竟是一件毛衣!真不知是该夸她聪明还是该骂她胡来,总之现在的叶璇是无话可说。

“你……你竟然骗我!”

憋了半天,叶璇总算是憋出句话来,亏他之前还对对方送他毛衣心存感激,原来这小丫头是别有用心!

“哼!你不是也骗了我!明明你不是哑巴,却非要装成哑巴,你不仅骗了我,还骗了我们村所有人,我真是对你太失望了!”叶絮恰腰说道。

“可我也没说我是个哑巴啊!”

不得不说,叶璇耍无赖的本事还是有些功底,如此不要脸的话都能说的脸不红心不跳的,他要真是个哑巴,又怎么可能说自己是个哑巴?奈何小丫头太过耿直,一时间呆立当场说不出话来,或许在她心中,叶璇的解释也有那么几分道理。

“不对!你要是哑巴肯定不会说自己是个哑巴,可你不是哑巴你也没说,你还是在骗我!我要回去告诉爷爷和所有人,你是个骗子!”叶絮说完转身就要走。

叶璇一阵头大,连忙上前拉住对方说道:

“好了,就算我是个骗子,你也该听听我骗人的理由吧?”

叶絮火气消了不少,但还是不乐意的挣来叶璇,嘴中嘟囔着道:

“骗人还能有什么理由……?”

叶璇见此,反而松了口气,将身上的毛衣脱下,披在对方的肩头,道:

“这个地方有点冷,别着凉了,我们先坐下来谈。”

这句话叶璇确实没有骗人,虽然是仲夏,但这个鬼地方确实是太冷了一些,之前穿着毛衣还没怎么感觉到,现在毛衣脱了,瞬间感觉阵阵寒风刺骨,阴凉阴凉的感觉实在是让人不好受。

叶絮心情平复了不少,主要是叶璇的举动让她完全消了气,不过消气可不代表罢休,这女人一较起真来,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丫头,你应该知道我不是咱村里的人……”叶璇刚一坐下便开口说道。

“知道,那又怎样?我们又没有把你当成外人!”叶絮抱着自己,异常认真的回答道。

叶璇看着天真如斯的人,叹道:

“正因为你们没有把我当成外人,所以我才不能把你们当成“外人”!”

“什么意思?”小丫头没有听明白。

“我这么说吧,你知不知道我们整个村子的人都是残疾?!”

“嗯!”

“那你认为整个村子的人同样都有身体上的缺陷,突然出现一个没有任何毛病的人,那这个人会被怎样看待?”叶璇坐在坟上,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叶絮似乎明白了什么,却还是不死心的说道:

“大家都对你都那么好,知道你是个“正常人”之后肯定都会为你高兴的,你怎么可以这么想他们呢?”

叶璇闻言笑了笑,道:

“或许也只有你这么单纯的人会这么认为,我承认,大家确实对我都很好,我是吃百家饭长大的,这份恩情我会记一辈子,可是……”

“可是什么?”

叶絮突然握紧叶璇的手,明显是有些紧张。

叶璇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将这个“可是”说下去,而是轻轻的拍了拍手对方的手背说到:

“我最终是要走的,这里不属于我,所以在这之前我想像以前一样与大家开开心心的度过每一天……”

叶絮听完,反而更加紧张起来,叶璇的手被握的没了血色,声音中都带有一丝哭腔。

“你要走?为什么?!”

叶璇是见识过这丫头的手劲的,此刻他感觉自己整只手上的骨头都被握断了,却不敢发出任何痛苦的声音,他实在是难以想象,一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弱女子,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那个……你看之前也有那么多人离开不是,我只是想出去见识一下世面,肯定还会回来看你们的!”叶璇忍着疼痛总算说完了一整段话。

“哦……那好吧~”叶絮松开叶璇的手,语气有些失落。

叶璇赶紧将手移开,不由自主的在空中甩了甩,龇牙咧嘴的样子使人看了就感觉疼。

“咦,你怎么了?我弄疼你了吗?”

“没……没有……这里实在是太热了,我想扇扇风!”叶璇将手连忙将手放下,这丫头的耳朵是越来越灵了!

“热?可我怎么感觉有点冷呢……”

“那个……丫头,你看今天我难得能开口说话,你以前不是有许多问题要问我吗?”

再在这个问题上纠缠下去,丢脸的肯定是他,所以叶璇赶紧找了个话题叉了过去。

“对哦!我是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但你又不能说话,而你在我手上写的许多字我都认不出来,所以……”

如果叶絮眼神没那么空洞,相信眼中充满的肯定是星星。

“哦?是什么问题?我可从来没听你提起过!”叶璇也来了兴趣。

“听说你刚生下来只有两斤,那为什么要叫二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