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惊鸿一刀

书接上回。

且说浥轻尘逃离解忧酒肆之后,却莫名受到了店小二的追杀,连浥轻尘自己都搞不清楚状况。

要说命债,浥轻尘身为杀手,杀的人不算少,背的命债也多的去了,但他却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居然有人会向一个杀手讨要命债,就像杀了人之后审问凶器一样,让浥轻尘一阵无语。

拐进一个小巷,浥轻尘忽然脚步一顿,停下了奔走的脚步。

只因那巷口的尽头静静地靠墙倚着一个人影,一个手拿账簿的年轻身影。

“走了这么远,是要付跑腿费的。”

店小二手中的毛笔一顿,抬头一笑,道:“多收一双猪蹄,公道。”

浥轻尘一脸警惕的望着面前的店小二,道:“你究竟是何人?!”

店小二收起手头的账簿,用肩头的毛巾擦了擦手,然后自背后腰间缓缓掏出了一把朴实无华的菜刀。

“我嘛……一个收账之人。收酒帐,收旧账。不过从今天起,我可能还会增加一项业务,收命帐。”

浥轻尘道:“你我之间……”

“嘘……”店小二忽然比了一个噤声的姿势,轻轻道:“听,听到了吗?”

浥轻尘不明所以,疑问道:“嗯?什么?”

嗡~

店小二手中菜刀嗡鸣一震。

“听到屠刀渴血的呻·吟了吗?”

“装模做样。”浥轻尘手中幻暝金剑再度幻化而出,道:“若要相杀,便请抓紧,我赶时间。”

“好说了。”店小二腿一弯,身一曲,抬头瞬间,手中利刃在空中划出一道惊鸿。

“杀猪宰牛,轻车熟路,客官瞧好了。”

一言不合,刀剑相向。

激烈的火花,在两兵相接的刹那,在生和死的极端,激烈绽放。

剑,行在手中,行在空中,行在命中,行出一张噬命罗网。

刀,划过身间,划过喉间,划过眉间,划开一道生死界限。

刀剑挥洒,金铁交击,截然不同的走势,却爆发着同样疯狂的杀意。

刀与剑,是兵器争锋,更是实力争锋。

刀剑往来,试探已过数招。

深浅自知的同时,两人心中明了,下一招,才是真正的死战。

赫闻砰然一爆,刀者剑者瞬间分离,背身而立。

“注意了,下一刀,将决定你的生死。”

“错了,是你的生死。”

两人手中刀剑各自一震,气势雄踞两方。

刀光剑光,在转身相搏的刹那,爆发出了更为刺目的白光,照的二人眼中一片白茫。

“日更刀,奏杀!”

店小二手中刀招骤然一变,刀速迅猛难测。

谁也不曾料到,一把朴实无华的菜刀用在他的手中竟是能变得如此锋利与致命。

浥轻尘心中震惊,眼前的刀者绝不普通,单凭一把菜刀便能给予他如此压力,他的刀法必然有所来历。

就在浥轻尘心思震动之时,店小二手中刀速乍变的菜刀竟强行突破了浥轻尘幻暝金剑的剑网,在浥轻尘的手臂与肩头落下新红。

“不好,我的剑速已经跟不上他的刀速了。”

浥轻尘感受着手臂与肩头的痛楚,双眼微眯,竟有些看不清店小二的刀路走向。

“如此快的刀速,根本难以判断下一刀的落点。无法预判刀的落点,便无法回应抵挡。我,已经完全落入颓势了吗?”

店小二刀招一现,便将浥轻尘彻底逼入守势。

然而即便是全力防守,面对超脱认知的刀速,浥轻尘仍是无法完全抵御店小二的进攻。

不消片刻,浥轻尘的身上已是旧伤添新伤,显露出了狼狈之象。

“你的剑已经完全跟不上我的刀了,还不认败?”

店小二手中菜刀急速游走,每一刀都会带走数滴鲜血,增添浥轻尘身上的伤势。

“你已再无胜机,吞败吧。”

就在手中刀速到达极致的瞬间,就在将浥轻尘的金剑防御完全击溃的瞬间,店小二脚步猛然踏地,身体随之腾跃而起,手中利刃顺劈斩落,眼中赫见一刀惊鸿。

最后一刀,究竟划定谁的生死。

当!

但听一声不同寻常的金铁爆响,震起四周烟尘。

“嗯?!”

店小二必杀的一刀竟在半路受阻,无法斩落。

“这是……”

朔风呼呼,吹动飒飒冷气。

店小二双眼微眯,瞧得手中刀下,那不同寻常的青色剑影,不由心头一动。

“青冥一剑斩红尘,亦邪亦魔亦杀神。

冷月寒照入鬼墓,嗜血嗜肉嗜收魂。”

青冥剑下的浥轻尘缓缓抬头,眼中的战意越发炽烈。

“一把剑拦不住你的刀,那两把剑呢?”

铮!

挥剑铮鏦,刀光再起。

此方战事未休,解忧酒肆之内,纷争再起。

面对造父八骏的围堵,急于追随浥轻尘的弦思顿时心生不耐,玉手一动,摸上了身旁的琴匣。

然而就在弦思即将动手的瞬间。

忽有一股极为浓烈的酒气伴随着一声响亮的饱嗝,自解忧酒肆的后厨之中飘散而出。

“嗝。”

听到这声响亮的饱嗝,闻着这浓烈的酒气,造父八骏也不由一愣,齐齐看向后厨门口的那个布帘。

“谁,谁在内中?”

山子不由喝问到。

却在此时,一股更为猛烈的酒气掀动了后厨门口的布帘。

同一时间,一道人影,手持酒壶,摇摇晃晃地走出后厨,踏入酒肆之中。

来人迈着凌乱的脚步,留着洒脱的发型,一脸痞相,半身酒气,醒带七分醉,醉带九分昏,穿着倒是讲究,可惜不修边幅。

真乃一个活脱脱的醉鬼。

山子面露警惕,质问眼前酒气冲天的男子:“你是何人?”

那男子半睁着慵懒的醉眼,瞥了一眼眼前的众人,尤其是在看到弦思与茯苓之后,半醉的睡眼却是猛然一亮,道:“啧,漂亮,极品,难得一见。”

弦思与茯苓看那男子一脸痴相的看着自己,嘴里的哈喇子都快收不住了,不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瞪了那醉鬼一眼。

“又是哪来的臭男人。”

岂料这两个小美女瞪了那醉鬼一眼之后,那醉鬼眼中的猥琐之意更甚。

“哈哈哈,够劲。”

一旁的山子看到自己竟然被无视,不由怒火中烧,道:“喂,你小子到底是谁?”

那醉鬼缓缓转头,道:“七八个大汉欺负人家两个小姑娘与一个糟老头,害不害臊。”

“糟……糟老头。”

听到那醉鬼这么称呼自己,秦仙的额头爆起了两根青筋。

山子拄着大铁锤,道:“你算什么东西,敢管我们造父八骏的事情,你也不去打听打听,这穆王镇究竟谁说了算。”

那醉鬼无所谓的仰头喝了一口酒,道:“从前这穆王镇谁说了算我不管,我也不在乎。但现如今我来了,这穆王镇就要换个管事的了。”

山子狂笑一声,道:“哈,好大的口气,我看你是喝假酒喝傻了吧。话说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小子到底谁啊?”

“嗝。”那醉鬼打了个酒嗝,指了指这个店铺,摇摇晃晃地说道:“我,就是这解忧酒肆的管事的。解忧酒肆之中不得以武犯禁,小二没跟你们说吗?嗯?”

那醉鬼环视了周围一圈,疑问道:“哎,奇怪,小二这小子又跑去哪里疯了,也不看店。还有,这几张桌椅是谁砸的……嗝,得赔钱啊。”

山子指着那酒鬼道:“原来这破店是你开的啊,是你小子在我穆王镇开了这间杀牛店?”

那醉鬼颇为得意的点了点头,道:“嗯,是我。我看这镇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卖牛肉的,正好我喜欢吃肉喝酒,所以我就开了一间。怎么样,是不是很有经济头脑?还有,你们吃过我做的牛肉了吗?可好吃了。”

“我看你是活腻歪了。”山子怒吼一声,道:“兄弟们,给我打死他。”

话音一落,造父八骏各自抡起手中的武器,集火进攻那醉汉一人。

“就凭你们?”

却见那醉汉不急不缓,嘴角冷勾,仰头便是一口酒。

烈酒下肚的瞬间,不待那醉汉如何动作,却惊见造父八骏那八名壮汉不知何故,忽然面色一变,脸上血色全无,个个都直挺挺的倒飞出去,重重摔落到了酒肆之外的街上,不省人事了。

“地灵神秀惊鸿引,禁锋五载花落零。

遍游红尘梦初醒,醉饮人间逍遥行。”

就在弦思众人睁大眼睛尚未反映过来的时候,那醉汉却已是端坐在了酒桌之上,用自己手中的酒壶为弦思与茯苓斟满了酒,痞笑一声。

“在下地灵,两位美人,可否赏光共饮一杯呢?”

中原心腹,疏楼之地。

风鸿离依照公子无忌的吩咐,在疏楼一层静静等待着今日的访客。

疏楼,又名书楼,乃是中原一处文人墨客相交相识之地。

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该是此地日常之写照。

疏楼之地,除却是一个儒门书生交流之地外,还是一个开放的文学作品交易市场,不论是文房四宝还是书画佳作,都能在此进行交易。

而疏楼的运营收入,便是来自这一桩桩的文学交易。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遍地儒生的所在,今日却迎来了一个打扮截然不同的人。

那人是一名道士,那道士名叫-道隐无名。

此时的风鸿离正在柜台旁百无聊赖地翻着手中新到的《天物宝鉴》,忽然感到身前站了一个人,不由抬头看去。

却见道隐无名不知何时站在他的面前,冲着他微微一笑。

风鸿离微微一愣,问道:“这位道长,不好意思,疏楼只接待儒门书生。”

“自古三教不分家,儒门与道门也并非泾渭分明。”道隐无名道:“更何况,做生意的向来只关心利益,何必计较出身?而且,说到出身,儒门向来轻视商贾。所谓商人重利轻仁义,士农工商排于尾。如此轻视商户的儒门,不也建立了这座疏楼敛财?”

“儒门不仅轻视商贾,还曾说过君子远庖厨这句话。但儒门中人也是人,是人便终究还是要吃饭的,钱和厨子是都离不开的。”风鸿离道:“由此看来,儒家经典之言,不过是传递一种仁义处事的思想,通过一件事例或现象来分析本质。而不是用来做拘泥字句,纠结字面的浅薄之用。就如同这做疏楼,在道长的眼中只看到了我们用来敛财,却看不到这满目的学术交流氛围。这里是中原最大的文学作品交流市场,知识学术上的意义要远远大于财富。”

“但是反过来讲,抛开了财富,知识与学术的意义便也不大了。”道隐无名道:“所以贫道在此有个建议,不如你我抛开门户之见,只谈生意买卖如何?”

“谈买卖?”风鸿离眉头一挑,道:“那就要看你要什么,有什么了。”

道隐无名道:“贫道想要在此购买一盘棋。”

风鸿离微微一笑,道:“那还真是不巧,我这疏楼有书有字有画有琴,就是没有棋。”

道隐无名道:“此棋黑白做子,纵横画界,四方为盘,天下争势。当真没有?”

风鸿离眼神一动,道:“此棋人间不曾有,还需更上一层楼。”

道隐无名一笑,道:“多谢引荐。”

风鸿离却道:“道长停步,这疏楼上层近日月,高出不胜寒啊。”

道隐无名道:“贫道闲云野鹤惯,一向风餐露宿,不惧高寒。”

风鸿离道:“但那盘棋代价不小,道长可有本钱。”

道隐无名回道:“苍生为本,中原为利,可还入眼?”

风鸿离微微弯腰:“棋盘束之高阁,亟待有缘之人,客官上请。”

道隐无名微微点头,缓缓登上疏楼叠层。

道隐无名忽然出山现身中原腹地,他能否成功见到公子无忌呢?而这此见面的背后又有什么出人意料的发展呢?

再看桃园仙境,三脉议事厅之内。

三色帷幕,共商风云大计。一袭珠帘,定夺仙宗百年。

珠帘之后,仙宗宗主云中仙老向天横高高在上,道:“依照规程,天人两脉先汇报一下近期的境况吧。”

向天横看向那黄色帷幕,道:“天尊,还是由你先开始吧。”

“是,宗主。”

黄色帷幕之后的人影微微作揖,道:“天脉这段时间忙于处理道灵一脉并入仙宗一事,有许多部门事务需要与道灵一脉协调,包括但不限于弟子人员的安置、武学典籍的转移、丹药运输与存储。但这些事物都是小事情,神策尚且能够妥善处理,最为麻烦的还是关于道灵一脉的权力诉求。”

“权力诉求?”向天横的声音微微一变,道:“他们又闹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