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摄生一剑
神策逍遥隐身黄色帷幕之后，微微颔首，道：“自从仙宗宣布接纳道灵一脉之后，道灵高层倒是非常配合仙宗的吸纳政策，只是那道灵一脉的众多弟子性情桀骜，不服仙宗管束，甚至扬言要仙宗在天地人三脉之前另立道灵门户，以表仙宗对道灵一脉的尊崇之意。”
“呵，尊崇？”百里逍遥冷嗤一声，道：“他道灵一脉算什么东西，也妄想在我仙宗占有一席之地？若不是看重道灵一脉的炼丹之术，这群只知道看火熬药的火夫又怎能入我道门圣地？还妄想在我天地人三脉之前另立门户，这不是摆明是想要利用我仙宗的优厚资源借鸡生蛋，为道灵自身谋求利益吗？哪有这么便宜。”
珠帘之后，向天横摆了摆手，道：“人尊稍安勿躁。道灵一脉虽然武力底蕴薄弱，但其丹药资源乃是整个道门之最，道灵的丹药底蕴即便是拥有炼丹堂的阴阳宗也望尘莫及。在之后与阴阳宗的争斗中，我仙宗也须仰仗道灵一脉的丹药支持才能保持优势。故而面对道灵一脉的诉求，绝对不能简单对之，一定要谨慎处理。”
百里逍遥道：“所以我们费尽功夫才吞并的道灵一脉，其实给仙宗请了一尊难以伺候的大爷？”
“话也不能这么说。”神策逍遥说道：“不论道灵一脉是否值得我仙宗区付出，也比它落入阴阳宗的麾下令人安心。而且，道灵一脉想要借鸡生蛋，我仙宗又何尝不是打着这样的心思吸纳道灵一脉呢？相比于道灵一脉的支持，它的丹药底蕴才是仙宗真正看重的东西。等我仙宗得到道灵的炼丹之术的核心机密之后，道灵的存在与否便也不重要了。说到底，道灵与仙宗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道灵利用我仙宗的实力来谋求立身之地，仙宗则利用道灵的丹药来取得后续竞争的优势，最后谁能在这场利用之中获利，还是要看谁将谁吃的更死。”
向天横微微一笑，道：“嗯，还是天尊看地深远。百里逍遥，你新晋人尊之位，经验不够，遇事看事难免急躁，容易误判，这一点，你要好好向天尊学习啊。”
百里逍遥眼神微敛，道：“百里谨遵宗主教诲。”
向天横点了点头，道：“既然天尊对这件事情有着自己的看法，那可想好要如何应对了？”
天尊道：“是有一些不太成熟的小建议。”
向天横挥了挥手，道：“但说无妨。”
“先礼后兵，徐徐图之。”神策逍遥道：“如今道灵一脉尚对仙宗有着非常重要的战略意义，故而他们的诉求不能置之不理。但仙宗一向以天地人三脉为正统分支，如果短时间内就满足道灵一脉的权力诉求，不仅会打乱仙宗原有的权力分布，还容易让道灵一脉错判自己的重要性，为道灵滋生娇纵的心态。而且这样做势必也会削弱天地人三脉的权益，引起三脉不满，为仙宗后续发展埋下不安隐患。”
百里逍遥道：“既然天尊知道这背后影响的厉害程度，必然也明白道灵一脉的权力诉求不能予以满足。”
神策逍遥却道：“难道人尊没有听过‘将欲取之，必先予之’这句话吗？”
百里逍遥道：“听过又如何？”
神策逍遥道：“道灵一脉的丹药是仙宗如今重要的战略资源，我想这一点即便是人尊也不能否认。先前人尊出任务重伤而归，若非道灵一脉的丹药，人尊也绝无可能坐在这里与我们讨论宗内大事。”
百里逍遥脸色一青，道：“闲事休提，天尊请讲重点。”
“啊，抱歉，我忘了人尊是一个特别有自尊心的人。”神策逍遥轻笑一声，道：“既然大家都明白道灵一脉的重要性，而仙宗也一直想要得到道灵的丹药底蕴，那给予道灵一些些话语权也并非是什么难以接受的条件。”
百里逍遥道：“可是你也说了，这么做会打破仙宗原本的权力划分，将会引起内部纷争。而且你先前说了，道灵一脉高层并没有表达权力诉求，闹事的只是道灵的普通弟子而已。既然如此，不如将这些闹事者除去，杀鸡儆猴以儆效尤岂不是更为简单有效。”
“唉。”神策逍遥莫名一叹，道：“有时候我常常在想，让人尊来参与这种会议除了拖时间与降效率之外究竟还有什么意义。就算是矮子里挑高个也好，也该找个智商高一点的，这样我也不用每句话都解释一遍。毕竟，想让人尊了解一些事情，真的是要花费太多的时间了。”
“你！”百里逍遥脸色铁青，道：“神策逍遥，你不要太过分了。”
神策逍遥眼神一冷，道：“你该称呼我为-天尊。”
闻言，百里逍遥直接后背一凉，一滴冷汗自额头滴落。
“好了。”向天横打了个圆场，道：“百里逍遥新晋人尊之位，还需成长历练，天尊应该多多担待，多多培养才是啊。”
“那还真是难为我了。”神策逍遥道：“人说从来都是后浪推前浪，到了我们这里却是一浪不如一浪。有时候我常常在想，百里逍遥是不是宗主的私生子呢，不然就凭这样一个货色也能占据仙宗三尊之位？”
向天横却也不恼怒，道：“行了，不要抓着人尊不放了，继续道灵一脉的话题吧。如今天下局势繁杂多变，留给仙宗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神策逍遥撩了撩头发，道：“表面上看，现阶段道灵一脉的权力诉求确实是那些较为骄横的道灵弟子们所提出的，但我想如果没有道灵高层的暗示，那些弟子胆子再大也不会越过道灵高层的决策，直接闹到我天脉上来。道灵高层百依百顺，门下弟子却在背后搞事情，这只能说明一件事情：道灵一脉心底里确实不服仙宗的管束，同时却也不敢真正的撕破脸皮将双方的关系搞僵，故而才借助门下的弟子来向仙宗示威。既然如此，我们何不顺了道灵一脉的心意，给他这个说话的机会。就看道灵一脉敢不敢接这个权力，能不能玩转这个游戏。”
“如果道灵高层不敢接下这个权力，那以后的道灵一脉将永远不会拥有话语权，永远被我仙宗压着。”神策逍遥道：“若是道灵一脉有这个胆量接下这个权力，那么他将面对天地人三脉的同时压逼，在仙宗行事将会处处受制，届时，我们的力量便有机会渗透到道灵内部。”
百里逍遥哼了一声，道：“就怕这样顺了他们的意，道灵一脉会更加放肆。”
“站在高处自然能看到不一样的风景。”神策逍遥道：“相对的，一旦失足，便是粉身碎骨。”
百里逍遥道：“你有这样的信心？”
神策逍遥轻笑一声，道：“对于从来没有登上过高处的人尊你来说，这种体会怕是很难理解。”
“你！”
“所以啊，人尊一定要谨谨慎慎慢慢走啊。”神策逍遥道：“因为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等着看你失足的那一刻。”
“哼，多谢天尊关心。”百里逍遥回道：“我一定会好好地走，稳稳地走，让那些等着看我笑话的人用一生来仰望。”
高位之上的向天横见状一笑，道：“嗯，能看到你们如此和睦地为对方着想，也是令本座相当的欣慰啊。”
神策逍遥娇笑一声，道：“都是宗主教导有方。”
“好了，你也不用奉承我。”向天横摆了摆手，道：“关于道灵一脉的事情，既然你心中有数，那便全权交由你处理吧。宗门那边我会替你先打好招呼，你尽管放手做好了。”
神策逍遥道：“必不负宗主所托。”
“嗯。”向天横点了点头，道：“另外，关于昆仑山祭天神柱的事情，天尊办的如何了。”
神策逍遥道：“那日祭天大典之变，我宗祭司被幻剑山庄庄主以幻暝金剑钉死在祭天神柱之上，祭司重伤身亡，祭天神柱也因为这次事故受到了幻暝金剑的损毁。”
“果然，祭天神柱还是受到了损伤。”向天横眼神一变，道：“那祭天神柱的具体损毁情况如何，是否会影响昆仑祭天台上的道门禁制。”
神策逍遥道：“关于祭天神柱的损毁情况，我请了洗剑阁的阁主前去查验，却发现了几个极为有趣的地方。”
向天横微微一顿，“哦？是什么？”
“先说说祭天神柱吧。”神策逍遥道：“相信大家都很疑惑，昆仑祭天神柱乃是昆仑祭天大阵最为核心的建筑，经道门历代先人与徐氏铸术传人联合修缮，经历数次浩劫仍坚固无比，却为何会在这一次被那把名为幻暝金剑的兵器轻易的损伤呢？”
百里逍遥道：“确实，当年儒道争锋之时，儒门先天高手话春秋的君子剑都未能在祭天神柱之上留下印记。现如今这祭天神柱却被一把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金剑所损伤，倒的确是让人匪夷所思。”
“对于这一点，我详细地询问过洗剑阁阁主了。”神策逍遥道：“他说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情况，主要是有两个因素，两个非常严苛又十分凑巧的因素。”
“哦？”向天横不由问道：“两个因素，什么因素。”
神策逍遥顿了顿，道：“第一，祭天神柱乃是徐氏铸术与道门术法结合的初代产品，所以它并没有表面看上去的那么完美，它原本便有着诸多的设计缺陷与多年累积的暗伤。相信大家都还记得，当年冥界大战期间，大宗师便不顾道门高层反对，利用祭天神柱的弱点，以自己深厚的修为强开祭天大阵，取出了封禁在阵中的六铢衣。虽然之后大宗师将六铢衣归还，并亲自完善了祭天大阵，但祭天神柱之上还是留下了薄弱点。那把杀死祭司的金剑，便凑巧击中了那个薄弱点，故而才令祭天神柱受损。”
百里逍遥冷哼一声，道：“凑巧？哼，这世上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吗？凑巧的一剑便能准确的击中祭天神柱最为薄弱的地方？该说是那阎罗的运气太好，还是我仙宗的运气太差呢？我看，是那洗剑阁的阁主故意推脱，他洗剑阁的东西质量都不怎么样。若非靠着我道门的灵符御物之术，他洗剑阁凭什么与欧冶相争？”
“人尊，休得无礼。”向天横道：“徐氏与我道门有世代之交，曾多次相互支持共度浩劫，切不可胡乱猜测。”
百里逍遥哼了一声，便也不再说话。
向天横摇了摇头，道：“神策，你接着说，这第二个因素又是什么？”
“第二个因素可就有意思的多了。”神策逍遥忽然一笑，道：“我请洗剑阁阁主看过那把杀死祭司的金剑了，看过之后，洗剑阁给了我一个非常惊人的讯息。那把幻暝金剑，事实上也是一件徐氏灵宝，正出于洗剑阁阁主之手，当世仅有两把，而且皆是用建造祭天神柱之后所余之天陨金晶所铸，这也是此物能伤祭天神柱的另一个关键。”
百里逍遥不由吃惊道：“什么？那金剑竟也是一件徐氏灵宝，而且还是用与祭天神柱同等的材质所铸，怎会如此？”
“不仅如此。身为这幻暝金剑的铸造者，洗剑阁的阁主还告诉了我一件更为惊人的讯息。”神策逍遥稍微提高了音量，道：“这两把当世仅有的金剑，乃是道门前剑宗宗主，也是我仙宗上届人尊北冥逍遥的老师-笑鲲鹏所委托洗剑阁铸造。换句话说，这两把金剑原有的主人，乃是号称死在了冥界大战之中的剑宗宗主笑鲲鹏！”
“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而在穆王镇中。
浥轻尘与那位神秘的店小二之间的刀剑相争仍在继续。
面对店小二神秘莫测的急速刀法，浥轻尘不得不青冥金剑双剑齐出，勉力相抗。
铛铛铛。
急速的刀剑相击，迸发出明亮的火花，明耀两人心中暗蕴的吃惊。
“想不到双剑在手的你，竟能挡得住我的刀。”
“你的刀速，也是我生平所仅见。”
砰，两人再度碰撞，一触即分，相对而立。
浥轻尘看了看自己衣服上密密麻麻的刀伤破口，不由道：“早年听闻中原常州一带曾出现过一位传奇刀客，那刀客年轻潇洒，纵情江湖，行事侠义。手中使两把快刀，没人能从那刀客的快刀下走过一个回合。刀速之快，甚至可以做到杀人刀不沾血，被杀者人头落地后，身能走，口能开，被封为刀中神技的‘一刀灭生，身死留魂’。只可惜那刀客来的快，去的也快，宛如一道惊鸿，照亮刀界之后又很快的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当中。故而那名刀客也被人称作-‘惊鸿’。你此刻所展示的急速刀法，倒是让我想起了这名号称惊鸿的快刀高手。你是那位前辈的传人，或者后辈？”
店小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胸口的脚印，道：“你也确实令我吃惊，自我学成这套刀法之后，你是第一个挡下日更刀而不败之人。你手中运使的双剑也令我想起了一个人，一个存在于冥界大战之中的灭魔少侠。相传那位灭魔少侠在对抗冥界异类之时也曾现出过双剑作战，而且其中一把据说也是深情色的古朴宝剑，唔，想来和你手中的这把差不多。只不过后来听闻那灭魔少侠死在了冥界大战之中，你又是从哪里学来的这双持剑术？”
“呵，我就是我，与那什么灭魔少侠有何干系与比较。”浥轻尘双剑一震，道：“我这双持剑术乃是天赋所致，无人教导。”
“哈。”店小二冷笑一声，道：“你的这套说辞，与我同样。”
浥轻尘无奈一笑：“看来，是找不到缓和的理由了？”
店小二掂了掂手上的菜刀，扭了扭脖子，道：“命债当须命还。所以，多说无益，手上见真章吧。”
浥轻尘叹了口气，道：“看来，也只好如此了。”
就在两人即将再度动手相战的时刻，不远之处忽来一语，令浥轻尘大吃一惊。
“浥轻尘！你果然没死！”
相比于浥轻尘的吃惊，店小二手上动作一顿，不由警惕地望向四周，喝道：“何人说话？！”
店小二话音方落，却见远方忽然飞来一物。那物什速度极快，破空而来，狠狠地扎在了店小二与浥轻尘之间的土地之上。
两人定睛一看，却见那飞来的物什不是他物，乃是一把亮灿灿的银色异剑。
便在此时，剑来之处，脚步声起，带来一位索命身影。
“夜游人世摄生魂，一剑收命岁无常。
谁言判官断生死，总是酆都鬼差忙。”
冷风萧索，吹动来人衣衫，却吹不下此人脸上那猩红的鬼差面具。
脚步站定的当下，又该是断谁生死，收谁性命呢？
“你的命，终究是我摄生无常的。在此之前，谁也动不得。”